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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印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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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平了一件事,沈元宁心情都放松许多。

    坦白说,要不是看了沈幼宁的信,联想到文济寺里那位对她十分和善的夫人,沈元宁可能直接烧掉了事,那封信从第一个字起就是祸根。不过她虽然爱躲懒,但也做不到明知有人家要家破人亡还能坐视不理的。

    她知道这趟出去可能会给自己惹大、麻烦,依旧硬着头皮上了。跟那位小公子说的话,也是她在心底里思虑过千百遍的,他们要查就去查罢。沈幼宁再精怪玄奇也是熟识她的人才似有所感,于外人看来,那不过就是个小姑娘,乱说几句胡话也不是不可能。

    自以为万事皆安的沈元宁次日又带着樱桃往乡下跑了,她不敢再叨扰父亲。得知庄子具体位置后,沈元宁租了辆最便宜的平板车,自己作小子打扮跟樱桃互称姐弟,一路颠簸到村头。

    许是棒子叔已经从妻女那里知道沈元宁要来,就蹲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等着,瞧见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还愣住了,看了半天才信了这是前天来过家的大小姐。

    老庄头摸摸后脑勺,实在不知道现下城里姑娘都流行扮小子玩了?

    棒子婶和若梨看见沈元宁也吓了一跳,但她们是女子心思转的更快些,知道沈元宁带着丫鬟往来城乡有风险,这么做虽不能说是万全之策,却也更保险些。

    沈元宁也不管自己的装束给庄子里的一家人带来了多大的震动,她满心思想看那三条样品帕子。

    若梨拿出一条来:“这条没有脱线,知道您想看印染成品,奴婢凑齐了染料就直接染了它,这两天日头好,昨儿个已经晾晒完了。”

    沈元宁拿到手里,又借着阳光照了照,帕子是冷淡的石青色,对女子来说太冷肃了些,但色彩染得很通透,再看不到之前素帕上漂色失败的斑点和痕迹。沈元宁搓揉了一番,又亲自过了冷水和热水淘洗,确实不掉色。

    她十分欣喜:“染得不错,不脱不落,颜色也很均匀。”又夸若梨:“你早该拿出这手艺的,比我想的好太多了。”染工也是技工,寻常店铺都是自收学徒一代一代往下传,没叫自家学徒学成之后流落在外的。

    沈元宁原以为若梨的手艺无非是懂些工序,想染得纯色完美还得多练习练习,哪成想若梨做得信手拈来,完全超出预期。

    若梨被夸得不好意思,抿嘴想笑又不敢太明显,只道:“您去看看奴婢娘补的那两块罢,可比奴婢这纯色的更好。”那两块因为昨天补好,刚过了工序还没有彻底晒出来,所以还挂在外头。

    沈元宁等不及要过去围观,那两个帕子挂在房舍围着的院子里,棒子叔还特地打了个木架子圈着,似乎生怕它们被风刮跑。

    “不止是风,”若梨道:“奴婢爹说还有不长眼的鸟儿,偶尔山里头蹿出个偷鸡贼误伤了您的手帕也使不得。”

    几文钱收来的素帕,就因为是自己交代的活计,棒子叔婶一家这般看重,沈元宁心里酸酸涨涨的。她抬头,借着看帕子的时机缓和情绪,那两个一个鹅黄一个灰蓝,据若梨说能找到的石料只能做出黄色和青色,两相调和成了灰蓝。

    鹅黄的那块之前被勾了丝,细细一长溜儿特别显眼,现在猛一看竟有些看不出了,还是若梨摘下木杆让她凑近些,才发现棒子婶就着那一道瑕疵缝了细密的针脚,还顺着这一溜儿缝出了另外三道边,让帕子里头又多了个“口”字。

    “这还是个识字的帕子。大娘独创的‘回’字帕。”沈元宁笑眯眯地说。

    棒子婶只搓着手连说“不是不是”,脸色到底是轻松好看的。

    另一个灰蓝色的瑕疵更明显,是缺了口的,被棒子婶找了个补子贴上,也缝了个造型,但因为染成同色,精心的设计就显不出来了。

    沈元宁有些懊恼:“怪我,是我没考虑周全,合该是先染色再修补的,浪费了大娘的心意。”她当时给棒子婶立了“军令状”,棒子婶肯定先把她的要求做到。

    若梨轻轻推了一把棒子婶,棒子婶踟躇了下,才道:“是我、奴想的直,梨梨本是提议先染色再补的,奴怕赶不上姑娘要的工期,才先补好才让梨梨过水。”

    她一口一个梨梨,说得若梨脸上都不好意思了。

    沈元宁就笑:“做了这么好的东西,咱们何必争相自责,”她道:“你们今天休息一天,明儿我再去淘换些素帕,到时候可不是三两条,有的忙了。”

    若梨好奇地问:“您是要把坏帕子换新,卖出去吗?”见沈元宁点头,她忍不住道:“染色还可以,绣工就奴婢娘和奴婢,怕是赶不上您卖的速度。”

    沈元宁道:“你们做得越精致越好,本不是想大量卖的,借着年前的时候讨个巧罢了。”

    在庄子待了一个时辰,沈元宁回去的时候,棒子叔不知从哪找了一辆板车,执意带沈元宁到京城的城门口。

    “先头不知道大小姐怎么过来,小老儿只在村口等,现下知道了再不能让您涉险的。”棒子叔耿直地说:“您说个时候,明儿小老儿就在城门口等着。”

    沈元宁拗不过他,又怕自己不说,这憨厚的庄头会连夜在门口等,便说定了时辰。路上,沈元宁随意问着棒子叔的话,又夸他木工活好。

    棒子叔跟棒子婶一样老实内敛,但毕竟也是外出做过学徒的男人,话说得多了也难免会想展示展示:“……师承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据说上几辈能给贵人做八匹马车,我师父牛车做的特别稳当,到小老儿这代,嘿,”他拍了拍身下的木板子:“也就拿几块木头拼个这了。”

    农人本就是自给自足的,家有余钱才会叫孩子多学两门手艺,不管学得如何总归是日常最得用的活计。

    沈元宁想到若梨的织染、棒子婶的修补还有棒子叔自谦里又难掩自得的木工,一时有些恍惚,她家是不是捡了什么宝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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