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颗糖
麦冬和丫丫留在祠堂，照顾东东。
程维舟和张翠梅一起去寻人。
“来，一二三……一二三……快，快救人！”
几个高壮汉子，齐声喊着号子，卖力抬起木架和石块。
只是远远瞧着，他们的动作有些迟缓和怪异。
“我真是糊涂了，咋把这茬事都给忘记了？”
张翠梅一边自责，一边跑向前方。
“刘家兄弟，对不住你们啊！雪下得太大，没想到我家屋子塌了，还没来得及给你们送信哩。”
几人转身。
年纪较轻的少年抢先答话：“嫂子，没事。俺们住的地方也有受灾的。俺们先去给别人帮忙完，再过来找胡大哥的。”
“你们受伤没有？我见你咳嗽得厉害。”
“哎，小事，俺这是老毛病了。”
程维舟这才看清，一个个大好儿郎，身残志坚。
他们脸上风霜虽重，却不见苦闷之气。
原来几人都是罗云庆和胡壮的战友。
当初他们这个小队遭遇敌军的埋伏，从血海里只拼杀出来七人。
胡壮是京城南郊的石桥村人，刘贵是西郊的刘家庄人。
其余几人都是当年躲避战乱，到处逃难的人。
孤单漂泊许久，孑然一身，父母和亲眷早已故去。
为了能有口饱饭吃，后来便从了军。
罗云庆一心奔走，想要为他们谋个正经差事。
刘贵的父亲两年前去世了。
这次回京，他干脆就招呼兄弟们一道回自己家。
若是能谋个差事，自然是好。
若是谋不到，几人另找出路，在一处住着，也好有个照应。
罗云庆和胡壮过来的时候，汗水都浸透了衣裳。
在冰天雪地里，他们头顶直冒白烟。
兄弟几人相见，没空寒暄，只简单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听从里正的指挥，又随人群，前往下一个倒塌的房屋前，合力救援。
待王家老二给东东包扎完伤口。
便小心翼翼将人抬上马车。
“兄弟，一路保重。我们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过几天再去城里看你们。”
刘贵样貌憨厚，但说话老成，一直充当几人的代言人。
“成，孩子急着看病，我也不讲那些虚礼。欠下的杀猪菜和宴席，等我们安顿好了，再和兄弟们赔罪。到时候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众人抱拳行礼，目送马车离去。
丫丫舍不得吃松子糖，献宝似的递到胡壮面前。
“爹，你尝尝，这是大哥哥给我的松子糖。”
胡壮拿起糖，径直塞进女儿嘴里。
“快吃，吃完眯一觉。估摸着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京城哩。”
“爹，京城是不是很大？是不是有好多大夫？”
“是，京城有好多大夫，肯定能治好你哥哥的手。”
“嗯，那我乖乖的。吃完糖就睡觉。爹娘别管我，好好照顾哥哥。”
小姑娘吃完糖就乖乖睡着了。
接连经历巨大冲击，小孩提心吊胆过了半日。此刻终于能安心下来，挨着母亲，睡得十分香甜。
外头的雪花又纷纷扬扬落下。
程维舟放下车帘，心中有些发愁。
不知石桥村的村民能不能挺过去。
只恨自己有心无力，没有办法帮助更多的人。
一行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京城。
将胡壮一家人安置在会仙楼旁的旅店中。
易大夫去了城外，为万先生家的老夫人问诊。
罗云庆和程维舟便分头行动，去请城里有名的大夫。
好在京城人才济济。没多久，便寻摸到能够医治东东的人。
忙到酉时，少年终于打上夹板，喝完药，昏沉沉睡去。
嘱托夏航多多看顾。
两人便打道回府。
忙里忙外奔波了一天，程维舟与罗云庆在街头拱手告别，没有气力再说客套话。
夜色已深。
京城虽未飘洒雪花，可天气异常寒冷，北风呼呼地吹。
柳泉斋已经打烊。
程维舟没买到点心，又忧心石桥村受伤的人。坐在车辕上，闷闷不乐。
“世子，你先进马车里养会儿神。回府后，莫提石桥村的事了。若是叫夫人知晓，会担心的。”
“嗯，好。”
麦冬勒勒缰绳，控制住马。
马车慢悠悠朝程府驶去，好让自家小姐能多些时间休息。
“世子爷可算回来了。夫人派人来问过许多次。”
门房见程维舟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宁国公府里的这位小爷颇让人头疼。
原以为他这次又是偷偷溜出门玩耍，许妈妈派人来问时，自己支支吾吾不敢应答。
还好他是得到允准才出府的。
哪知道这么晚还不回来。
青黛小哥要在门前等，幸好被人劝回去了。
程维舟修养了一会儿，精气神也足了。
和麦冬两人紧赶慢赶，回到流光阁。
还未进院门，便有小丫头急忙跑进正堂通报。
许妈妈亲自打起门帘，迎程维舟进去。
“夫人，几个庄子受灾情况就是这样。万幸发现及时，庄户们只受了些轻伤。没有性命之忧。”
管家纪风正坐在下首回禀事务。
见程维舟进来，连忙起身上前，仔细观察片刻，才松了一口气。
“世子爷出门玩耍，也要注意些分寸才是。京城各郊区遭遇雪灾，可不是闹着好玩的。理应早些回来才是。”
“是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要不是你爹又被召进宫议事，就要带着人去南郊寻你了。”
崔南棠抓着女儿的手，一起坐在榻上。
“是我思虑不周，让母亲和师父担心了，路上积雪厚，回来费了些功夫。”
“罢了，平安回来就好。”
崔南棠又请纪风落座。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多亏你及时调度，才能减少伤亡和损失。临近年关，若是庄户家中出了事，可如何是好啊！既然遭了灾，今年下半年的收成，就都留在庄子上吧。让他们各家分了去，也好过个安心年。明年的收成也不必着急。府里人口不多，花销也不大，靠着国公爷的俸禄，也能丰衣足食。”
“是，夫人心善。我替那些庄户人家谢过夫人了。”
“不必谢我，将心比心罢了。你先回屋好好歇着，都奔波了好几天，今日又冒着风雪救人，委实辛苦了。”
母亲和师父在筹划如何安置庄子上的农户，安抚伤员。
程维舟见状，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见两人商量得差不多了。
程维舟犹豫开口：“母亲，有件事，想请您和师父帮我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