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房子塌了
“我出门是有正事,爹爹可别误会了。”
程维舟凑上前讨好,“爹爹累不累呀?我给您捶捶肩膀。”
程怀远一撩袍子,端坐在饭桌前。
忍住笑意,沉声道:“嗯,不急,等用完晚膳,你再来献殷勤。”
“扑哧……”屋内众人开怀大笑。
程维舟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厚着脸皮,举起小拳头,替父亲捶肩,还十分坦然,“何必要等吃完晚饭再献殷勤呢?礼多人不怪,我现在就可以多献献!”
又一脸谄媚地望向崔南棠,“母亲,我托外院管事买了柳泉斋新出的点心,您尝尝看。要是喜欢这口味,我明日亲自去买一些回来。”
“谁准你明日出门了?”扭过身子,程怀远挑眉问道。
“嘿嘿,爹爹肯定会让我出门的!”程维舟一脸胸有成竹。
“哦?那你倒说说,为何如此笃定,我会让你出去?”
程怀远原本打定主意,不听女儿胡扯,可又实在好奇。
“爹爹可知,请客的人是谁?”
“是何人?我认识吗?”
“您不认识他。可他是因为要感谢您,才请我去村里吃杀猪菜的。”
程维舟怕父母担心,刻意隐瞒了认识胡壮的前因后果。
“越说越吊人胃口!快说说,是何缘故?”
“他叫胡壮,家住南郊石桥村,是从北境回来的伤残兵卒。因为您的主导和督办,抚恤款下发及时,他和家人的生活有了依仗,为此非常感激您。我也是偶然认识了他,他便盛情邀请我,一定要去吃次杀猪菜,报答恩情。”
程怀远点点头,思索一番后,长叹一声。
“既然如此,你应该去一趟。倒不是图他家报恩。抚恤款本就应该下发,我只是做了自己分内之事,不值一提。你这次去,要多多了解他们的生活境况,回来详细同我说说。他们保家卫国、血战沙场,牺牲颇大,但后续的安置方案一直没法推进,我十分心焦。”
“多谢爹爹,那我这回去,仔细打听着。”
“你一个人去吗?可有人同行?”
崔南棠有些不放心。
之前一直不敢让女儿出京城,就是因为外头危机四伏。
“永嘉侯府的罗云庆也要去。母亲别担心。麦冬的武功大有进益,我的伤也快养好了,有自保的能力。”
“罗云庆?你们小时候不是打过一架,狠狠结下梁子了?”程怀远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谁。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程维舟摸摸鼻子,有点心虚。
“罢了,你想走的这条路本就艰难。广交朋友比多树敌好,记得早去早回。”
“父亲,那我赶紧写封信,向万先生告假。”
“不必了,傍晚时分,万先生派人送来信,说要赶回去侍疾。他家老夫人感染了风寒。”
“啊!那我备些药材送去。万先生平日里一门心思钻研学问,不在意生活琐事,外头风雪又大,肯定不好买药材。”
“不错嘛,很有长进,学着待人接物了。人情世故也是门大学问,要多学多看。你不必去了,我已经让送信的小厮带了药材回去,还写信请易大夫上门问诊。”
“爹爹想得真周到。”
“别拍马屁了,快吃晚饭。”
崔南棠有些担忧,“国公爷,外头风雪交加,扬儿何时才能回来?他和曹鸣这次出门,时间也太久了。”
“夫人放心,他今日已传信,说腊月初七就能赶回来。他们的差事早就办完了,可回程时遇到些凶险之事,两人都受了伤,路上就耽搁了。如今一行人正在往京城赶。”
“又受伤了?这孩子怎么不早点儿报信回来?”
“南棠,别担心。如今孩子大了,做事自有分寸。”
“好罢。”崔南棠苦笑道,“我如今年纪大了,就只盼你们都能平安康健。”
“母亲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年轻着呢!”
程维舟扑到崔南棠怀里,甜言蜜语一股脑儿往外倒,逗得她终于绽放笑颜。
腊月初三,雪停了。
程维舟和麦冬寅时出门,到会仙楼和罗云庆等人会合。
卯初时分,收拾妥当,一辆马车载满吃食和衣物,朝南郊的石桥村疾驶。
罗云庆照旧骑着黑马,在前方探路。
出城后,积雪太厚,官道上行车不便。
两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去往石桥村的岔路口。
程维舟一路上颠得难受,要下车走走。
罗云庆一马当先,拐进了村子。
皑皑白雪覆盖了小小村庄,天地一色,白得刺眼。
刺骨寒风像刀子,刮得人脸上生疼。
“老天爷啊!救命啊!谁能来搭把手啊!”
“当家的,你要挺住啊!很快就能救你出来了!”
“呜呜呜,爹娘,你们去哪儿了?我害怕……”
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弓着腰,使出浑身解数,粗重的房梁仍纹丝不动。蓬头垢面的阿嫂,正趴在地上,对着积雪压垮的屋子喊话。瘦弱的小孩,独自一人站在路中间,放声大哭。
沿途所见,哀鸿遍野。
胡壮急忙放下背上的竹筐,上前去帮忙。
“哎呀,壮哥,你咋才回来?快去你家看看吧!你家的房子全都塌了,不知道嫂子他们跑出来没有。”
黑脸汉子闻言,怔愣片刻,猛地拔腿朝自家跑去。
破败的茅草屋已全部塌陷,被厚厚的积雪压得严严实实。
“翠梅!东东!丫丫!啊啊啊……”
黑脸汉子一边刨雪,一边放声喊人。心底的恐惧蔓延开来,不一会儿功夫,就急得满脑袋冷汗。
程维舟几人胆战心惊,顾不上找趁手的工具,也跟着卖力刨坑。
刨了半天,才露出茅草屋顶。
几人咬牙使劲,合力挪开木头架子。
“爹,呜呜……我们跑出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啊?丫丫好害怕!”
丫丫一张小脸脏兮兮的,一头扎进胡壮怀里,嗷嗷痛哭。
“乖,丫丫不哭,你娘和哥哥呢?”
胡壮给女儿抹完眼泪,颤抖着手,用袖子抹去自己眼角的泪花。
多亏老天爷保佑,没出事就好。
“娘和哥哥在祠堂里。”
“走,去找他们。”
小女孩打着嗝,哽咽着声音问。
“爹爹,里正爷爷他们都说,哥哥的手保不住了,真的吗?我以后不要糖了,我只要哥哥好好的!呜呜呜……”
“什么?”
胡壮心中悚然一惊,单手抱起丫丫,冲向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