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吐苦水
程维舟一听这口风，慌忙低眉顺眼，起身听训。
“我说过，今日的考试，是为了了解你们的课业进度，方便调整每个人的教学内容。不会答的，宁可空着不写，也不可随意杜撰。你们如今正是根基不稳的时候，胡写一通，对错误答案印象深刻，往后再想记住正确的内容，就是事倍功半。况且，大片的空白卷，也能警示你们学海无涯，须勤勉上进。”
“是，学生知错了。”程维舟艰难挤出几个字，低着头，面红耳赤。还从没被人这样当面斥责过，何况爹爹还在外头，他一定很失望吧！心头蓦地有些委屈。
“再说你的字。笔力虚浮、毫无章法，空有花架子。求学最忌讳投机取巧、走捷径。往后散学，你留堂一个时辰，给我好好练字。”
“是，谨遵先生教诲。”程维舟憋住眼泪，双手接过考卷，哽咽着回答。
程怀远听到女儿的哽咽，心头一酸，大步迈入屋内，打圆场道：“万先生，既然今日已经考完，就让孩子们再认真读会儿书，好好总结。我已经预备好接风宴，还请先生移步前院。”
“国公爷，万某既然为人师，有些话虽然难听，但不得不讲。常言道，慈母多败儿，惯子如杀子。一味宠溺，只会助长歪风。早日匡谬正俗，才是不耽误孩子的前程。”万镜一脸严肃道。
“是，程某受教了。还请先生放心，家中一定监督犬子改掉所有陋习，不折不扣完成课业。”程怀远被他的一腔赤诚感动，随即立下军令状。
两人说笑着往前院去了。
刘森趴在自家老大书案上，十分好奇，“老大，给我看看你的考卷呗。怎么给先生气成这样了？还以为他只会训斥我呢。”
程维舟也趴在书案上，枕着双臂，头都没抬，抽出考卷，递出去。
写得满满当当的考卷，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半路接过去。
叶泽庭回转身，看着手上的考卷，突然笑出声来，“难怪难怪。”
“什么难怪？快给我看看！”刘森一把抢过考卷，细细看起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人生得意须尽欢’哈哈哈……老大，你这都写的什么呀？倒还挺顺口的。”刘森朗声大笑。
“有点意思。”萧启成接过考卷，也仔细看起来。
“难怪先生要生气。他最讲究治学严谨。若是有人随意杜撰先贤诗词，他定要逼问出处。”叶泽庭带着笑意说道。
“你好讨厌！为什么要让先生来我家讲学？想故意报复我是吧？”程维舟终于抬起头，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粘在一起，窘迫极了。
“我……对不住。”叶泽庭安慰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化成一股浊气，压在胸口，沉甸甸的。收敛起笑意，眉宇间的疏朗春风重新被冰雪覆盖。看到面前那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头一紧、手足无措，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抱歉，便匆匆转过身去。
“老大，你怎么了？平时受了重伤都不吭一声，怎么还哭起来了。”刘森有些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去给你告假，今日先歇息一天吧。”
“不用，我先练字。你别管我。”程维舟提笔写字，麦冬上前守在一旁。
萧启成明白他为何会哭。
他一定是恨自己没表现好，连带着自己爹爹也被先生训斥了。
可自己和程维舟交情不深，不好贸然开口劝慰。便默默转过身，也认真练字。
问心斋里虽然大家都没走，但一时间鸦雀无声，气氛沉重。
程维舟抛开杂念，一笔一划潜心练字。
要不是麦冬提醒，都不知道已过了一个时辰。
抬头一看，几人都没有走。胸中郁结之气骤然消散，洒脱道：“抱歉，方才迁怒了诸位，我改日请客赔罪。你们快去用午饭吧，下午还得学五步拳呢。”
麦冬帮着一起收拾文房四宝，拎着书箱，扶程维舟起身。
“你不同我们一起吃饭了吗？那你下午还去练武堂吗？”叶泽庭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回院子里吃，下午想再看会儿书，就不过去了。叶三，抱歉，方才出言无状，冒犯你了。”程维舟拱拱手，长揖到底，朝他致歉。
“老大，那我也去你院子里吃饭。反正我不用练武，下午还在你家，跟你一起念书写字吧。”刘森三两下收拾完东西，打发小厮回去禀报，提着书箱，追上程维舟。
“好啊，咱们下午认真看会儿书，别再嘻嘻哈哈了。”程维舟停下脚步，回头等刘森。两人又有说有笑朝清风院走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叶泽庭心底有些落寞。
以前也是这样的。
明明程维舟以前很喜欢找自己玩，虽然大半时候是笑话自己不会武功。但他自从找到刘森作为玩伴，便再也没来烦过自己。偶尔在街头遇见，两人也是有说有笑，眼里看不到别人，数次都是匆匆擦肩而过。
叶泽庭沉默着收拾书箱，嘴角浮现一抹讥笑。
是啊，自己一直都是这样孤独的，怎么还没习惯呢？
萧启成冷眼瞧着叶泽庭的样子，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宫里长大的孩子，天生就会对各种细节更敏锐一些。
可是怎么会呢？程维舟这样的人，他值得吗？
几人回到清风院。
青黛一头扎进程维舟怀里：“世子爷，呜呜呜，我好惨啊！今天被师父训斥了。”
麦冬眉头一跳，一把将人拉开。暗自庆幸，还好她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刘森也吓了一跳，原来青黛在家里的言行更离谱啊。
“是嘛？那咱们同病相怜了。”程维舟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啊？你怎么被训斥了？快说说，好叫我开心点。”青黛抹抹眼泪，一脸兴奋。
“一定要互相伤害吗？”
“不光被训斥了，老大还哭鼻子了。”刘森在旁边暗戳戳道。
“啊？新来的先生欺负你吗？他怎么敢的？这里可是宁国公府。”青黛声音尖利起来，一脸气愤。
“我算是知道了，你在外头说话，真是压着脾气了。”
“刘大公子，你若是再出言嘲讽，小心我往你的药罐子里下毒。”青黛龇着牙，压低声音，威胁道。
“好，怕了你们了，我闭嘴。”刘森赶紧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