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摸底考试
宁国公府问心斋。
程维舟和刘森两人坐在后排，书案紧挨着，正叽叽喳喳说话，一时嘻嘻哈哈，一时又长吁短叹。
前排左边，叶泽庭正在翻阅手中的《论语》，细细研读。萧启成的座位在前排右边，此刻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辰初时分，万镜在程怀远的谦让下，率先踏入书斋。
听到脚步声，程维舟和刘森连忙收住话头，乖乖坐好。
女儿初次正式上课，程怀远怕她出岔子，已经让老李去官署告假一天。并未随万先生一起进入屋内，只站在廊下，透过花窗，悄悄朝里头张望。
万镜一进入厅堂，众人便自觉起身，行顿首跪拜礼：“先生好！”
“诸位请坐。”说话间，随手将书箱放在桌案旁。
面前的男子身形高大瘦削，一头青丝用竹叶纹木簪挽起，一身普通的竹青色广袖交领长袍，竟彰显出世外仙人的飘逸洒脱之态。
程维舟有些意外，暗自纳罕，这人看着不过而立之年，竟然被尊称为大儒，一介布衣却被延请到国子监教书授官。原先还以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来讲学。既然是年轻人，估摸着不会像老学究那样严苛。顿时心里放松不少，便偏过头，朝刘森挤眉弄眼。
谁知万先生并不在扶手椅上落座，而是在厅堂里边转悠边说话。
“今日为诸位讲学，是万某的荣幸。泽庭的学业进度我已知悉，不知你们的课业如今学到哪儿了。今日我准备了四份考卷，先摸摸诸位的底，后面才好因材施教。”
说完这话，他回转身，打开书箱，取出厚厚一摞宣纸，逐份分发给几人。还特地亲自动手，将后排的两张书案，轻轻拉开间距。
“这张考卷既有开蒙学的《千字文》，也有四书五经。诸位不必紧张，只管挑自己会写的作答。只是有一点，必得字迹工整，不可敷衍应付。虽然万某只在这书斋中讲学两个月，可等你们明年进入国子监，四书五经的课程约摸还是我来教。所以如今摸清基础，倒也不算荒废时间。”
“是，学生明白。”几人齐声应道。
在屋子后排等候的几个小厮，闻言要上前铺纸磨墨。
万镜沉声制止：“我这人讲学有个习惯。课堂之上，一应事务都要你们自己动手。毕竟科举之时，不得带小厮书童进去应考。还是不要养尊处优，凡事亲力亲为才好。”
程怀远听闻此言，出声询问：“先生，可要让小厮们都出来，以免打扰您讲学？”
“那倒不必。他们跟着一起读书明理，于自身有益，也于国家有益。”
“先生有大胸怀，程某佩服。还请去偏厅用茶，待他们写完考卷，再来回禀。”
“也好。既然是为了摸底考试，就务求真实。泽庭，你监督一下考试纪律。一律不得翻书，不得交谈。限时一个时辰。”万镜皱眉思索片刻，还是决意把话说通透些，避免几个孩子钻了空子。
“是，学生明白。”叶泽庭起身，躬身朝先生行礼，落座后便从容舀水磨墨，开始专心答题。
程维舟望着手里的考卷，一个头两个大。原以为年轻的先生会宽松些，谁知比那老学究还厉害，把路都堵得死死的。轻叹一口气，看向刘森，发现他在抓耳挠腮，“扑哧”笑出声来。
待万先生出门，程怀远略落后半步，转头轻咳一声。和女儿的视线对上，狠狠瞪了她一眼，眼神警告一番后，便大踏步追上前去。
程维舟不敢再分心，认真开始答题。
可看来看去，只略会几道，急得浑身冒汗。
以往倒也没想过还要读书科考，只求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好，因而是母亲给自己开蒙的。程维舟喜欢看话本子，熟识常见字后，便把开蒙书丢到一边，整天张罗些传奇话本，看得不亦乐乎。
一个时辰匆匆而过。
眼见前面叶泽庭已经搁下毛笔，程维舟急得没办法，开始胡编乱造，把话本子上学到的也往上面写。只求不要空白太多，兴许万先生见自己态度好，便不会责怪。
四人的考卷收上去后，叶泽庭亲自送到偏厅。
程维舟欠着身子，好奇询问：“殿下，你都会写啊？我只学了开蒙的几本书，四书五经的书皮，连摸都没摸过呢。”
“惭愧，我只略读了些《大学》，还没开始学《论语》。”萧启成不好意思道。
自己不受宠爱，几位弟弟年纪又还小，所以只有太子殿下有太傅教导，正经上过学。听闻太子哥哥已经学完四书，开始学《诗经》了。母亲是宫女出身、位分不高，更难得见到父皇，可深知读书的重要性，便让内侍从藏书阁借书，让自己一个人慢慢学。每日还要再练习一页大字、两页小字。
刘森不敢再挪动书案，便伸长脖子，抱怨道：“老大，都怪你，要我一起来念书。如今我要丢脸垫底了。”
“放心，肯定是我垫底。你家之前不是给你请了先生吗？你不会一道题都不会做吧？”程维舟小声安慰道。
“你怎么可能垫底？方才交卷的时候，我可是看你写得满满当当。”
“我都是瞎写的，哪知道先生一来就要考试啊？”程维舟左手支着脖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真的？”刘森一挑眉，半信半疑，还准备再问，忽而听到脚步声，赶紧收回伸长的脖子，乖乖坐好。
程维舟没防备到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连忙撤回手，结果动作太快，把脖子扭了，疼得嘶了一声。
沉着脸的万镜听到动静，冷冷瞥了一眼憋着痛、表情丰富的程维舟。
“殿下的基本功很扎实，但对句读和语义的理解有些偏差，还需多学多思考。练字的方式可能也有些谬误，今日下学后，先留下来，我指导纠正一番。”
“多谢先生教诲。”萧启成不敢怠慢，起身长揖到底。
心中十分欢喜，万先生真厉害，一眼就看出自己的问题，真是一位良师。
“泽庭，你的学业没有问题。倒是字有些浮了，回去后每日只练一页小字，但务必学会静心。每日带来给我检查。”
“是，多谢先生。”叶泽庭接过自己的考卷，有些惭愧，最近练字时，心确实静不下来。
“刘森，你的学习进度有些慢了。许多开蒙的知识都没答对。若是参加国子监入学考试，怕是连丙等都得不了。字也要下苦工，每日回去练三页大字交给我。”
“是，先生。”刘森松了口气，幸好先生还顾全了自己的面子，没直说成绩垫底。
“至于你。”万镜再次与程维舟对视，额头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下来，开口道：“程维舟，你可知？我最厌恶学业上耍小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