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为谁而活
“今日摸底考试，我耍小聪明，被先生训斥了。”
程维舟的声音很轻很淡，但却溢出一股酸楚。
“哦。”
青黛察觉出异样，抬眸细看，见她紧抿着唇，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与悲凉。
眼珠一转，脱口而出道：“都怪世子爷，害得我也被师父训斥了。”
麦冬正要去大厨房取饭食，听到冒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收回脚步，在门边站定，朝她使眼色。
青黛微微点头，轻摆手，示意她快出去。
“你被师父训斥，和我老大有什么关系？”刘森一脸疑惑。
“俗话说得好，有其主必有其仆。正因为世子爷太聪明，我也跟着有样学样呗。”青黛语气刁蛮。
“你可真不讲理。”刘森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只憋出这么一句。
“可别攀扯上我。”
“那不管，反正我就是跟着你才学坏的。如今世子爷想撒手不管？那可没门！”
“好啊，那你想怎么样？”
“师父罚我抄三遍汤头歌，五日之后交给他。那么厚一本，我怎么抄得完？你和麦冬得一人帮我抄一本。怎么样？不过分吧？”
麦冬带着小丫鬟们进来摆饭。
屋内的气氛果然缓和一些，便放下心来。
“麦冬，青黛说要你帮她抄两遍汤头歌。我不敢作主，你自己决定吧。”
程维舟在饭桌前坐下，招呼刘森也落座。
“我拒绝。”麦冬头都没抬，轻飘飘说道。
“什么嘛？我只让你抄一遍，世子爷也会帮我抄的。世子爷，你可别赖账。”青黛见任务没分派出去，有些着急。
“哎，我可没答应啊！”程维舟夹了一筷子酥骨鱼，还没放到碗里，就急忙撇清道。
“你方才分明答应了。刘公子，你听到了吧？可得给我作证。”青黛盯着刘森，眼睛一横，威胁道。
“啊？什么？我刚刚没听清。”刘森连忙抓起碗筷，埋头扒饭。
“哎呀，你们欺负人，我不吃了。”青黛说着便要出门。
“回来，我给你抄，行了吧！”程维舟头痛得很，“快别闹了，坐下吃饭。”
“咳咳……”刘森抬起头，一脸新奇道：“老大，我发现，其实青黛没冤枉你。他确实是跟你学成这样的。”
“咳咳咳……”麦冬差点喷饭，赶紧捂住嘴咳嗽起来。
“快喝口水。”程维舟递过茶杯。
又一脸无奈道：“哎，罢了，给你抄，我抄两遍，行了吧？快吃饭，今日的 鱼好吃。”
练武堂。
程怀远今日未上朝，便亲自来教两个孩子。
“短短几天时间，你们的气息匀畅不少，可见是下了功夫。再打一套拳法看看。”程怀远一脸欣慰，两个徒弟聪明好学，还勤奋。
“泽庭，气沉丹田，莫要分心。”
“是，师父。”叶泽庭收敛心神，并步抱拳，施展身法。
酉正时分，几人散学归家。
程怀远来到清风院。
将下人们支出去后，轻敲屏风，“阿平，爹爹能进去吗？”
程维舟正坐在里屋条案前，对着窗户发呆。
闻言忙起身，将程怀远迎进来。
“爹爹，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垂着小脑袋的人，低声问道。
“怎么会呢？阿平是最厉害的。”
“哼，爹爹就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我。”声音哽咽，听得人心里一酸。
“我没骗你。别家的小娘子若是经历你这些事，都不知要哭多少回。早就露馅了。你真的做得很好呢！若是学得不开心，往后就不学了吧。”
“我能学好呢，就是会慢些，爹爹会不会失望啊？”程维舟抬手抹抹眼泪，终于问出最在意的事。
“爹爹永远以阿平为傲。”为女儿理理鬓边的发丝，继续道：“学得慢些也不打紧，关键是你自己想不想学？”
“想学的。可我真的不是想走捷径，只是怕考卷一片空白交上去，先生觉得我不用心。”
“万先生虽然严厉，可于治学上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你往后在课业上，定要求真务实。”又话锋一转，“咱家阿平足智多谋，往后在别的事情上，仍需多动脑筋，主动想办法，毕竟事在人为嘛。”
“爹爹，那这样不是耍小聪明吗？”程维舟不解道。
“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因人制宜。见机行事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急智，可不能轻易丢弃了。你小小年纪，就知道随机应变，是很难得的。”
“爹爹，你没有哄我吧？”
“当然没有。真要细算起来，终究是我们这些长辈趋利避害，才让你这样辛苦。可我私心里，又希望这个世子的身份能伴你长久一点。”
“不苦，我很开心呢。爹爹之前不是说，想尽快让我恢复女儿身？怎么现在又改主意了呢？”
“我观察你的性子，不是甘心困于内宅之人。既然如此，借着男子的身份，让你在广阔天地尽情遨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还没长大，不知道这世间，对女子的诸般限制与苛刻要求，简直是个深渊。”
“可圣上不是说，年后国子监也会开女学。”
“圣上仁慈，可即便如此，女学的课业内容，也同你们这边的不一样。昨日廷议时已经定下来了。终归是男女有别。我听你母亲说，你很想当个游侠，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这个理想很好。那你就得练出一身真本事来，才能真的帮助到别人。”
“爹爹不觉得我是异想天开吗？”
“当然不会。你还不知道吧？你母亲当年想当个女将军，可惜前朝对女子的偏见更深，她只能偷偷在郊外骑马练箭。我第一次和她见面，还同她打了一架呢。”
“真的吗？母亲从未提过这事。”
“她还想游历锦绣河山。这么些年，圣上和我在各地都加派了人手，但始终没有你舅舅和哥哥的音讯，你母亲想自己出去找找。”
“爹爹，我会努力，尽快把京城的这摊事支应起来，将来哥哥回来，他也能安心接手。”
“好，只是爹爹希望你能记住，你不要为哥哥活，更不要为我和你母亲活，你要为你自己活。若是遇到不情愿的事情，万不可勉强。”
“爹爹放心，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呢！”程维舟翘起嘴角，内心重新积聚起勇气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