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人
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罗云庆回头望了一眼，面上略带嫌恶，转过身，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哎，别走啊！”程维舟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对方面前。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程维舟！”
“认得又怎样，不认得又怎样？别挡道！”罗云庆语气不善，推开挡在身前的人。
“世子爷，小心。”麦冬上前扶了一把，挡在程维舟身前，怒视着对面的大个子。
“我没事，咳咳……”
“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弱？推你一把就咳嗽起来了。”
“你既然认出了我，为何要装作不认得？我才没那么文弱，只是最近受伤了。今天正好遇到，我们切磋一番，看看谁更厉害。”
“我有事要出城，没空跟你废话。滚开！”罗云庆的语气十分不耐烦。
“老大老大，我来迟了。”刘森大声叫嚷，从茶馆门口跑过来。
“没来迟，我也是刚到。”
“老大，我跟你讲个笑话，哈哈哈……”刘森一边说话，一边转身看程维舟在和谁在聊天。
“咦，是你，罗云庆！”刘森知道自家老大与他的过节，继续嘴欠道：“听说你在战场受伤，伤了筋脉，如今是个瘸子了？哈哈，你走两步瞧瞧，看看传言是真是假。”
“找打！”罗云庆暴怒，一拳挥出，劲风扫过。
刘森轻巧避开。麦冬拉着程维舟也躲开这一击。
收敛怒意，罗云庆闷声不吭，牵着马径直往前走。
“哎！罗云庆，说真的，你和我打一场，分个胜负。我就不缠着你了。”
“我说了，我有急事，要出城，没空陪你瞎胡闹。”
“你骗人，你提着酒，哪有什么急事？分明是出城去消遣。”
“你爱信不信，闪开，别挡道！”不想理会又凑到身旁的人，罗云庆加快脚步，左肩忽高忽低的样子愈发显眼。
“小爷今天正好无事，先来跟你过几招。”刘森见大个子这么不给老大面子，抢先劈出一掌，要逼罗云庆出手。
“哗啦……”
酒坛被打碎，瓷片摔落在地上，满地醇香顺着石板缝隙流走。
“造孽哦，一坛好酒被浪费了，闻着像是上好的烧刀子。”旁边摆摊的大叔，听到声音凑过来，嗅嗅鼻子，望着刘森，面露责怪。
大叔的娘子忙将他扯回去：“别多管闲事！没瞧见他们穿着绸缎吗？富贵人家的事别插嘴。”
罗云庆低着头，定定地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瓷片。半晌，猛地抬头，双眼通红，目露凶光。
一记重拳袭向刘森胸口，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程维舟吓了一跳，硬着头皮上前格挡住一拳。麦冬顺势扶起地上的人，脚步轻点，退得远远地。
“罗云庆，要撒气冲着我来，别闹出人命。”
对面那人满身煞气，十分骇人，可程维舟却敏锐感受到一丝悲痛苍凉。
胸口一阵起伏后，罗云庆沉默着收回拳头，重新牵起缰绳，眼底平静无波。
“麦冬，你先送刘森去医馆治伤，再将他好生送回府。和靖安侯夫人说，我改日上门请罪。”
“是。”
“老大，咳咳……你快走，你的伤还没好，别为我强出头，他打人下死手。”
“我先去买几坛酒给他赔罪，你回府好好养着。”
麦冬扶着刘森，有些犹豫。
“别担心，只要我不招惹他，他不会伤害我的。晚些时候咱们在后门碰头。”
沿着小路疾走，程维舟在会仙楼买了两大坛蓬莱春，又借了一匹马。紧赶慢赶，在右安门追上了罗云庆。
“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要打碎你的酒。这是蓬莱春。”
“不要。”
“你收着，这酒很香的，比烧刀子好喝。我骑着马，好不容易背过来的。”
出了城门，罗云庆艰难翻身上马，扬鞭疾驰。
程维舟咬咬牙，一抖缰绳，也跟上去。
两大坛酒，裹在包袱里，一坛驮在背上，一坛搭在前胸，速度一快，包袱就晃荡起来。怕把酒给摔了，程维舟勒勒缰绳，小心翼翼护着。
听到身后的马蹄声，罗云庆放慢速度，回过身，冷冷说道：“滚开，别跟着。”
“你把酒收下，我就回去。”
“我说了，不要。”
“那我就跟着。”
“你烦不烦？到别处找乐子去。”
“不烦，我出城访友，你管不着。”
“那你别跟着我。”
“不跟着你，怎么访友？”
“我竟不知，我朋友何时认识了你？”
“快认识了。”
“我的朋友不欢迎你。”
“我那素未谋面的朋友，肯定会欢迎我。”
罗云庆要气笑了，终于意识到，跟眼前这个无赖耍嘴皮子，完全是在浪费时间。紧紧手中的缰绳，飞奔向前。
望着眼前飞扬的尘土，程维舟小心维系两坛酒的平衡，左肩和后胸又开始火辣辣地疼，忍不住在心里骂起罗云庆，他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知好歹。
冬日午后，官道上来往人员不多。虽然被前面的人刻意拉开了距离，程维舟还是勉强跟住了。
远远看见那人拐进小道，朝一片低矮的房屋飞奔。小道坑坑洼洼，程维舟只好牵着马，驮着酒慢慢往前走。
顺着雪地的马蹄印，来到一个十分破败的茅草屋前。
罗云庆那匹黑马被栓在猪栏旁的屋檐下，正不紧不慢吃草。它瞧见程维舟后，高昂着脖子，打了个响鼻，十分不屑的样子。
一个衣着单薄的小男孩跑出来，抖着声音问：“贵人有什么事？”
“叫我哥哥。”程维舟摸摸小孩子的脑袋，“刚才是不是有个大个子来你家了？我是他朋友。”
“是，大哥哥和我爹在屋里说话。贵人哥哥快请进。”小男孩扭扭身子，想躲开程维舟的手。
迎面碰到一个小女孩，衣服厚实一些，可身上脏兮兮的。她吸着鼻涕问道：“哥哥，又有好吃的吗？刚刚大哥哥给了我好多松子糖，你快尝尝。”
小男孩将糖果小心包起来，塞到小女孩衣服口袋里，“哥哥不爱吃糖，你留着慢慢吃。”
进入屋内，寒风仍呼呼作响，不断从各处缝隙中钻进来。几人围着一个小火炉，正在聊天。
长相敦厚的男子站起来，一张黑脸布满风霜，搓着手，拘谨询问：“您找谁？”
罗云庆转过身，眉头皱起，不耐烦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