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宫宴赐婚
冬至,文武百官休沐三日。
今年的冬至大宴,兼具庆功宴的缘故,格外盛大。
光禄寺紧张筹备了月余。
雄雉鸡和牡羊早早就从各皇庄精挑细选上来,在内廷悉心饲养,只待大宴时烹饪那道传统大菜:“烹龙炮凤”。安期枣和方朔桃,是从冰库里调派出来的。虽已至隆冬时节,绿枣红桃等鲜果盛在白瓷盘中,一派春意盎然。
今年大宴因参加人员众多,安排在太液池上的琼华岛举办。
沿着太液池,湖边的一圈树上,扎了喜庆的红色丝带,搭配着精致的八角宫灯,映照在结冰的湖面上,远远望去,恍若银河,璀璨夺目。
程维舟虽然常随母亲一起来宫中“请罪”,但多半时候,都是跟着內监,直奔皇后娘娘的坤宁宫,沿途根本没时间欣赏景致。如今随父母赴宴,倒是一饱眼福。
广寒殿中烧了火墙,姹紫嫣红的鲜花点缀其中,酒香混杂着花香,如痴如醉、暖意融融。
进入广寒殿后,母亲崔南棠身着一品夫人诰命服,被內监引着,在外命妇那边落座。程维舟虽然年幼,却一出生就被圣上下旨封为世子,因此随着父亲程怀远往武官那边走。
文武百官行完三跪九叩礼,光禄寺先向圣上进花,再开爵注酒,冬至宴席正式开始。
乐声奏响,第一曲是气吞山河的《炎精之曲》。只见教坊司众人鱼贯而入,随乐声起舞,初时鼓点低沉压抑,如同大军压境、情势危急。随后鼓点声由慢转快,二胡声起,山雨欲来风满楼。人影穿梭交错,伴随着竹笛和琵琶声,似刀光剑影间,寒剑出鞘,一剑定乾坤。结尾处几种乐器互相配合,渐徐渐沉,高雅雄浑,令人荡气回肠。
不愧是宫廷乐师,曲声虽已歇,但众人心中仍久久不能平静。
皇后携后宫嫔妃,向圣上祝酒。
文武百官再次起身,叩谢天恩,齐声恭贺江山一统、天下太平。
萧济川龙颜大悦,吩咐道:“诸位不必拘礼”。
随后将身怀六甲的几位妃嫔留在身侧,让她们松快些,自行吃喝玩乐,不用回外命妇那边应酬。
萧济川作为大兴帝国的开国皇帝,亲自带兵征战七年有余,登基为帝已满三年,此时虽年近不惑,倒也算得上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御座东边是太子、诸位皇子,以及四品以上文官。御座西边则是开国勋贵以及四品以上武官。
人才济济、群英荟萃。
萧济川与左右重臣畅谈定国安邦的百年大计。
容貌佚丽的汪贵妃在一旁亲自替他布菜。
酒过三巡,汪贵妃瞅准机会开口:“恭贺陛下一统天下,四海承平。”
汪贵妃染着红色丹蔻的素手微抬,斟了一杯太僖白奉给萧济川,娇嗔道:“恰逢盛宴,臣妾想同陛下讨个恩典呢!”
萧济川接过酒杯,仰头一饮。
把玩着空酒杯,状似无意开口道:“哦?是何事?还需你特意讨恩典?说来听听。”
“臣妾想为腹中的孩子讨个恩典。”
繁复宫装下,汪贵妃小腹微微隆起,看月份还需过些时日才会生产。
汪贵妃低下头,轻抚肚子,眼神温柔娴静,“臣妾想求陛下,为咱们的孩子赐一桩婚事。”
“赐婚?”萧济川眉心微皱,“你看上哪家的孩子了?”
殿前文武重臣眼观鼻、鼻观心,暗自猜测汪贵妃会挑中哪家。
“宁国公家的世子人品贵重、芝兰玉树,臣妾一见,就欢喜得很。”汪贵妃抬起头,笑意盈盈地注视着程维舟。
宁国公程怀远的座次虽然在武官前列,但程维舟却压根没听进汪贵妃说的话,更没注意到宴会气氛的突变。
先前趁着父亲和同僚寒暄的空隙,程维舟已经偷偷喝了好几杯荷花蕊。
荷花蕊气味清香、入口甜润,是宫中酿制的果酒。
可喝的毕竟是酒,没一会儿功夫,程维舟就面颊微红、头晕眼花,有些醉意了。
萧济川摩挲着白玉酒杯,轻笑一声,“人品贵重、芝兰玉树?”
“容德,这两个词是说的你家孩子吗?”说完望向程怀远,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程怀远理理衣袖,拉着迷糊的女儿一起跪下:“回圣上,贵妃娘娘谬赞了。我家这臭小子,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她跟人品贵重、芝兰玉树可一点边都沾不上,实在担不起娘娘的夸赞。”
萧济川摆摆手,“快起来,不过说几句玩笑话,别当真。”
随后斜倚着身子,看向汪贵妃。
汪贵妃辨不出他的喜怒,试探道:“陛下,那赐婚的事?”
萧济川微眯着眼,举起空酒杯。
汪贵妃忙伸手去拿酒壶。
“孩子还未出生,贵妃怎么知道这胎是女儿?”
“臣妾猜的嘛!”
汪贵妃边斟酒边撒娇。
“若将来真是女儿,陛下对这桩婚事能否允准?”
“即便真是女儿,也得讲究长幼次序。”
眸光一转,萧济川看向身侧一直默默吃喝的两人,“淑妃和庄嫔也有了身子,月份还比你大些。若真要赐婚,合该先给她们的孩子赐婚才是。”
汪贵妃美眸微微泛红,委屈道:“陛下!明明是臣妾先求的恩典,您怎么又说到两位妹妹头上了。”
轻拍汪贵妃的手以示安慰,萧济川笑道:“好了,赐婚的事以后再说。可别说朕诳骗你,若是庄嫔先诞下公主,那就先给她的孩子赐婚。”
“多谢陛下的恩典。”庄嫔一向心思通透,知道萧济川说这些话,是为了堵住汪贵妃的嘴,干脆大大方方谢恩。
果然,萧济川立即向庄嫔投去欣赏的目光。
御座上的眉眼官司都快打完了,程维舟才后知后觉,发现在议论自己的终生大事。
“人品贵重、芝兰玉树”?
这些词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用来形容爹爹倒是差不多!
程维舟心想,贵妃娘娘可真会信口胡诌,比母亲睁眼说瞎话的本领都高。再说了,爹爹虽然说的是大实话,但为何不给自己留点脸面呀!至于说得这么直白吗?
程维舟脑子里乱哄哄的,借着酒劲,思绪又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