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酸往事
程怀远捏紧手里的剑鞘,艰涩开口。
“南棠,你常年在内宅,不知道实情,被这皮猴子蒙在鼓里。”
见夫人泪流不止,连忙放下剑鞘。
一边递过帕子,一边说,“今日接风宴,吏部右侍郎胡家、太仆寺少卿许家、工部郎中何家,都把这孩子为非作歹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了。现在不管教她,将来必成祸害,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崔南棠吸吸鼻子,伸手接过帕子,擦掉眼角的泪珠。
咬牙恨声道:“原来是这几家在告黑状。”
边说边抱起女儿,轻放在榻上。
程怀远跟来榻前,眉头紧皱,“夫人,阿平虽说是女孩,却也不该溺爱。早日叫她明白道理,往后才能少吃亏。”
崔南棠拉过锦被盖在女儿身上,正色道:“你有所不知,那几家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况且,也是他们先来欺负你家女儿的。”
见自家夫君愣住,崔南棠伸手,拉着他也坐在榻上。
继续解释,“这事说来话长,早些年,虽然圣上顺利登基,天下大定,但为了万无一失,皇后娘娘仍将太子殿下寄养在城外寺庙中。为了避人耳目,皇后娘娘每月都约我带着襁褓里的女儿去郊外礼佛,以便见自家孩子。时间一长,京城便传出些风言风语,说我利用襁褓里的幼子卖惨邀功。”
程怀远一听这话,怒目一睁。
轻抚夫君手臂,崔南棠轻声道:“放心,圣上和皇后当然不信这些谣言。当年我们家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才保全太子殿下、保全皇后娘娘,他们自然是明白我们的赤胆忠心。”
“可这谣言能传出来,便说明,有人盯着皇后娘娘的行踪。圣上忙于边关战事,还腾不出手查探、整治。皇后娘娘为护住太子殿下,便让我时常去寺庙探望,再进宫告诉她详情。有时念子心切,会让我带女儿也进宫,陪着她说说话。种种因果叠加,皇后娘娘对女儿的恩宠更盛,年节赏赐也比别府更丰厚,更是引发别家的不满。”
程怀远轻抚夫人肩头,一时无言。
“后来女儿大了,我拘着她,只准在家中玩耍。偏偏她不喜拘束,撺掇着扬儿满城疯跑。”
“我知道纪扬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让麦冬和青黛跟着,便没出过什么事。后来边关战事吃紧,你来信让老纪准备人手送去,不知怎么被扬儿知道了,他苦求良久,我和老纪才同意让他也一起去。他走后,女儿再出去玩耍,就被欺负了。”
“当年永嘉侯长子将你女儿打得鼻青脸肿,我气得打上门去,要讨个说法,才知道,他家原配夫人早已过世。新娶的那位继室夫人,身怀六甲。他那继室夫人,虽说是汝南侯庶女,但仗着将来亲兄长能承袭爵位,压根不将我放在眼里,只一味敷衍搪塞。”
程怀远听到这里,手上青筋暴起,愤怒道:“欺人太甚!即便那永嘉侯在外征战,难道汝南侯竟也撒手不管?”
崔南棠嗤笑一声。
“我原本想着,汝南侯与我们同是前朝降将,好歹有三分面子情。谁料到,我连老侯爷的面都没见到,说是为了给他那园子寻好的花木,亲自去江南了,还不知何时归京。我进宫找皇后娘娘陈情,谁知永嘉侯竟找了个借口,直接将他家孩子接去边关亲自管教了。”
“小孩子打架这事,可大可小,前几年京中与边关都不稳当,若因此牵扯出派系争斗,圣上也不好裁断。”
程怀远片刻间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不错。这事后来直接被定性为小孩子玩耍胡闹,就此揭过。皇后娘娘到底还是顾念当年的恩情,私下对我直言利弊,还劝慰我,往后若再有人欺负女儿,直接打回去。只要不伤到要害,圣上和她自会作主。”
崔南棠眼眶泛红,强忍泪水,“我当初见孩子被无故欺负,一心只想讨个公道,并没想太多。可经过这事,才琢磨清楚。当年为避免女儿身份暴露,一直拘着她,在我们看来是小心谨慎,可在外人看来,幼子弱母,却是软弱可欺。既然入了这京城,就得学会明争暗斗、揣摩人心,才能立住威势。一味隐忍退让,只会被人步步紧逼,直至无立锥之地。况且也是女儿自己想学些功夫傍身,我才给你去信。”
“你是没瞧见,那些故意招惹的臭小子,被你女儿三两下就打趴下了,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崔南棠眼角还挂着泪,脸上却绽放笑颜。
“他们去皇后娘娘面前告状,我就扮成娇滴滴的小娘子,哭诉一番不容易。皇后娘娘再添补几句,就把这事化解了。渐渐地,也没人不长眼,敢惹到我们头上了。”
程怀远看着夫人眉飞色舞的样子,心头一酸,轻声劝慰道:“委屈你和孩子了,京城势力复杂,你从前没经历过,如今却能处理得游刃有余,辛苦了。”
和夫人商量,“圣上说冬至节要办庆功宴。不如我趁机私下讨个恩典,还是让女儿悄悄恢复女儿身,免得沾染这些纠葛。”
又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小脑瓜。
“疼不疼?爹爹怕你真的学坏了,打得有些重。以后不会听信别人的话了。别生爹爹的气,好不好?”
“不好不好,就要生爹爹的气。”程维舟龇牙咧嘴叫疼,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故意不让父亲摸自己的头。
程怀远的大手僵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崔南棠斜睨一眼女儿,“那么多架都白打了?你爹又没下重手,看来你这小身板还得再练练啊!明天让老纪给你加加量。”
“啊?还加量?呜呜呜,母亲不疼我了,只向着爹爹说话!我要回自己院子去。”程维舟从被窝里爬起来,蹬上小靴子,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清风院。
程怀远想解释几句,被夫人拦住,待女儿跑得没影了,才笑道:“没事,你瞧她那利索样子,哪像真疼?不过是你突然下手,把她吓住了。”
“那她刚刚还吱哇乱叫呢!”
“那是装的!专门骗你这种老实人。”
崔南棠边收拾榻上的东西,边解释,“要是不装得像样点,怎么讹上别人?放心,我们做这事都有默契了,只要你没瞧见她哭,那就是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