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挨打
天蒙蒙亮时，程怀远把将士们送出城门，便带着纪扬去拜见上官。
西城兵马司的现任指挥是曹鸣，与程怀远是军中旧友。
此次既是带着纪扬去拜见上官，也是借机访友。
“拜见将军！”曹鸣一撩官服，要按照军中礼仪跪拜。
“快快请起！”程怀远扶起曹鸣，捶捶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
“不错嘛，虽然离了军营，看得出来，平时经常操练。”
“嘿嘿，将军请上座。来人，快上好茶。”
曹鸣虽然比程怀远还大几岁，但两人是过命的交情。此时见到故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对了，老曹，这是我家的小子，叫纪扬。因在战场上立了小功，圣上抬举，赐了官身。”
纪扬正要行礼，被曹鸣一把拉住。
“快坐快坐！客气什么。将军也太谦虚了，万人阵中取敌将首级只算小功？”又转头拍拍纪扬，“怎么样？伤都养好没？听刘将军说，你小子当时挨了一刀，差点丢了命！”
“多谢大人关心，已经养好了。”纪扬躬腰行礼。
“别生分了，这儿没外人，叫曹伯伯！”
仆役奉上茶水。
“快尝尝，这是圣上御赐的玉液长春。哈哈，专门留着招待贵客的。”
茶汤清亮，兰花香馥郁悠长。
“果然是好茶。”程怀远捏着茶盖，端起青花茶杯轻嗅。
“还是将军懂茶！上次招待刘将军，他竟说喝不惯，要我换烧刀子来。”
“老刘也是快人快语，你别介意。”
“明白明白，谁要和刘炮仗介意，那得怄死。”
“怎么样？在京中还习惯吗？”程怀远话锋一转。
“哎，不瞒将军。开始几年确实不习惯。”曹鸣面露无奈，“若不是几年前在大战中负伤，我自然是想一直跟着您浴血沙场，建功立业。”
“怎么？京中有人为难？”程怀远察觉出曹鸣话中的惆怅之意。
“倒也不是。毕竟是圣上登基时亲封的官位，还没人不长眼、敢来招惹。只是，京城人事繁杂，应接不暇。”曹鸣喝口茶水，摆摆头，继续道：“北境虽艰苦，却是上下一心，只求打胜仗。可京城，势力错综复杂，把我这个大老粗都磨得圆滑许多。将军既然以后都要留在京城，还请多加小心。”
“我明白。”
程怀远神情凝重，略思索片刻，又舒展眉宇，“说点开心的。听定国公说，你马上要高升了？恭喜恭喜啊，到时可得请兄弟们喝酒。”
“嘿嘿，一定一定，到时候不醉不归！”曹鸣抛开愁绪，欢喜道：“到时候还是在您手下当差。说是要调去五军都督府，职位还未定下来，但主要是在城外军营练兵。”
“哦？那你的消息比我灵通。难怪定国公提前透露这个消息给我。在军营练兵也好，还是做回老本行舒服些。你的伤还好吗？”
“伤已经好多了，只是雨天会疼。要不是您当时为我挡下一箭，都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活着回京城。不过，后面调来的指挥人选还没定下来。听说汝南侯周家在争这个位置。”
“既然如此，一时半会儿定然分不出胜负。我家这小子，还要劳烦你多看顾。”
“将军放心。您刚从北境归来，许多人事纠葛还不知道缘由。我会多多提点孩子的。京城虽繁华富庶，却也是如履薄冰。趁着这段时日，多跟我出去跑几趟，多学多听，就能知道个大概了。等调令下来，我就能功成身退了。”
“那就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了。”程怀远端起茶杯，“先饮为敬”。
“将军可别想用一杯茶就打发了我。”
“哈哈，自然不会。”
归京第三日。
程怀远头戴八梁冠、身着绯袍、腰束玉带，卯初时分已等候在右掖门前，准备上朝。
酉正，报时的鼓点声刚落，忙完一天事务，程怀远正准备回家。
便有一群同僚吵着要给他接风，相约去会仙楼宴饮。
戌正时分，程怀远满面通红回到流光阁。
夫人崔南棠斜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女儿窝在夫人怀里，叽叽喳喳正说话，说到兴奋处，还举着手里的木雕小鸭子，手舞足蹈。
程怀远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将茶杯重重落下。
陶瓷茶杯磕在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崔南棠起身，见程怀远一言不发，又添了一杯茶水，斟酌道：“今日不是接风宴？出了什么事？怎么不高兴？”
“爹爹为何不高兴？”程维舟穿好小靴子，也凑过来，趴在父亲膝头，关心询问。
程怀远瞥了一眼女儿，冷哼一声，语气严厉，“跪下！”
程维舟不知哪里惹父亲不高兴，但还是扁扁嘴，乖乖跪下。
崔南棠细眉一拧，正欲开口，就见程怀远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柄宝剑，抽出剑放在一旁，只用手掂掂剑鞘，便朝程维舟走来。
崔南棠大吃一惊，伸手去拦，被自家夫君剑花一挽，躲开阻拦，重重打在女儿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跪趴在地上，程维舟旋即抬头望着爹爹，泫然欲泣。
见拦不住夫君，崔南棠赶紧抱住女儿，护在怀里。
程怀远怕误伤了夫人，只得停手，但满脸却涨得更红。
崔南棠颤声道：“几年不见，国公爷好大的气派，竟也学着那乡野莽夫，打起孩子来了！”
程怀远见夫人怒目瞪着自己，无奈软声道：“南棠，并不是我有意打孩子，是这孩子合该好好管教一番了。”
“你母亲当年来信，说你小小年纪要学武，我原想着是为了强身健体，还十分高兴。哪里知道，你学了些皮毛，就胆敢在京城里打架斗殴、恃强凌弱，一副纨绔败家子做派。你自己说，我该不该好生管教你？”
冷肃的语气，吓得程维舟缩缩肩膀，要挣脱开母亲，开口为自己辩解。
崔南棠轻抚女儿后背，心疼落泪道：“国公爷若是为这事打阿平，那可是错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