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分家
李文蕊动作相当快，不仅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了苏母分家，连怎么分家都事无巨细地规划好，条分缕析，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苏母听了，苏母如今手握李文蕊交给她的“尚方宝剑”，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眯着眼睛皱着眉听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妹夫的哭哭啼啼。
二房郎君并不是正经明媒正娶进来的富贵公子，而是个仗着年轻漂亮，携女上位的歌伎，平日里只是做些针线，研究研究怎么唱歌抓住妻主的心，二房当家的夫人也只是贪恋他的好颜色，只管用金银珠宝把他装点得漂漂亮亮的带出去炫耀，平日里生意上的往来一点也不叫他知道。
一来是因为男主内女主外，怕男子插手生意上的事惹了晦气，二来是男子胆小，二房夫人怕自家这只漂亮胆小的金丝雀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会不小心在苏母面前说漏了嘴。
二房的小郎君捂着眼睛，哀哀切切地哭，一边抹着眼睛一边哭啼道“夫人，这么紧要的关头，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他并不知道自家妻主做了哪些要杀头的错事，只以为苏母是趁妻主尚在狱中，欺负他们孤女寡夫，要从她们手里把妻主好不容易挣下来的家业都抢走。
苏母静静喝着茶，抬眼看见从门前溜过的苏荇，苏母朗声叫住她“苏荇，过来。”
苏荇规规矩矩地给屋里的两位长辈行礼问安，二房的小郎君勉强收了眼泪，用锦帕按着眼角，哽咽着对苏荇道“荇儿，你可要劝劝夫人啊，苏家百年都未曾分家，到了咱们这一代怎么能散了呢？”
苏荇心下一转，看了眼苏母，苏母柔声宽慰着二房的郎君“妹夫，我并不是贪图你们家的银子，二妹妹这些年为苏家做的我都看在眼里，该是你们的，我一分不会多拿。”
二房郎君这才缓缓放下心来，只是红着眼睛，一个劲地落泪“那既不要银子，夫人到底为什么要分家啊？”
苏母不是个长于言语的，沉吟片刻终究是不好明说，苏荇接过话头，笑着对二房郎君道“姨父别怪我多嘴，这事原是我和母亲一块商量的，我们是想着这些年二姨母挣来的许多银子都走了公账算做了苏家的进项，这样对姨母家并不公平，何况如今这年岁，姨母家又正是用钱的时候，用公中的银子走起账来终究是不方便，我们便想着，不如索性分了家，把姨母家的账从公中分出去，先前交给族里的银子也得理清楚了还给姨母，毕竟能者多得，我们也不能叫苏家的功臣寒了心不是？”
那郎君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泣，犹自不信的看着苏荇——若真按苏荇这么说的办，那大方可就是吃了天大的亏了。
只是真金白银摆在面前，他还是心动了，他本来就是为了富贵才嫁进苏家，如今能得这么多银子，别说是分家，就是让他就此滚出苏家去他都愿意。
他缓缓收了眼泪，胡乱地抹着脸上地涕泪，故作可怜地瞧着苏母和苏荇看“我，我可不知道平日里的账是怎么算的，若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那我可怎么办啊。”
苏荇垂下眼睛，轻声道“姨父若是信不过我们，大可请自己信得过的族老来，若还不信，那索性姨父说有哪些东西，就拿走拿走哪些东西好了。”
二房郎君面露喜色，强作悲伤道“这这怎么能够呢，我并不是贪图财物”
苏荇索性加重了砝码“姨母如今深陷囹圄，苏荇作为晚辈也不能袖手旁观，我觉得不仅要把二房的账从公中分出去，把先前的银两还给姨母，分家产的时候也得多照顾些姨母家才行，无论是银钱还是土地，屋宅还是店铺，二房都该多拿才是。”
苏母听了苏荇的话微微皱起眉头，虽说她是觉得李文蕊说的分家就是破财消灾的说法有些道理，可看苏荇这幅把钱往外扔的样子，这破财破得也太离谱了些。
苏母把茶盏搁在桌案上，轻轻咳了两声，苏荇转身对苏母行礼道“母亲，咱们苏家向来孝悌传家，从来不会因为身外之物起了龌龊，如今二姨母有难，咱们需得全力支援才是。”
苏母品味着苏荇话里的深意，缓缓把心底的疑虑压下去——看起来这个曾经让人揪心的女儿，如今已经成长得比自己还要可靠了。
苏母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大女儿，不动声色地把对银钱的不设咽回了喉咙里——李文蕊说的不错，既要破财消灾，就得消得干净才行。何况苏荇聪慧，若是考中了，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挣不来，若是自己贪图眼前这一点金银，却把苏荇扯进那样的案子里，才是真正的鼠目寸光。
苏母抿嘴笑道“正是呢，咱们家也算诗礼传家，断断不会为了这些铜臭东西伤了和气的，哪怕分了家，咱们也是一家人，平日里来往走动是少不了的。”
二房郎君心底已经转了几转，早就想好了要把哪些东西从大房手里抢过来，如今听了苏母的话，不由的在心里冷笑，走动？谁要和你们这些穷酸亲戚走动？
二房郎君依旧是满面哀容，一边拿帕子抹着眼一边软着嗓子道“夫人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我这就回去请教几位族老，把财物单子拟出来。”
苏母笑笑，由着他去了。
等二房的郎君带着小厮一步一哭地走了，苏母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自觉地埋怨苏荇道“你倒大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送了几千两银子出去。”
苏荇拈了李子在手里搓来搓去地玩，闻言只是笑道“反正都是些民脂民膏，拿在手里也烫手。”
苏母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到底心疼从手掌心里溜出去的银钱，一个劲地唉声叹气，苏荇只得劝道“母亲这么垂头丧气做什么？不是还有女儿吗？”
苏母这才宽慰地笑起来，抚着苏荇的手满足道“是啊，我有女儿，我的女儿是要考举人的今日的游春会，文大人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苏荇一五一十的把游春会上的事告诉了苏母“说女儿诗做得尚可，还说日后续也许会请母亲去衙门里帮忙。”
苏母一怔，神色却没有多欣喜，只是叹道“我又没有功名，去了也是惹人笑话，还是先把家里这一摊子事收拾好再说罢。”苏母暗自神伤完，又细细地叮嘱苏荇“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县试了，你要小心准备，万万不能松懈，和叶栀也得收敛些，听到没有？”
苏荇选择性地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笑着应下了。
在苏家族老的主持下，苏家用了几天时间分完了家，二房郎君而苏茉苏芝赚得盆满钵盈，志得意满地从苏家老宅搬到了离王县令家最近的一处宅院里，听说这几日正在花银子打通关系求王县令把自家妻主放出来，三房的寡夫照旧住在苏府，接受着苏母的接济，只是平日里愈加谨小慎微起来。
只是外面的纷纷扰扰已经和苏荇没了关系，这一个月来她一指规规矩矩地呆在碧春堂里温书，如今已经能把四书文静倒背如流了。
不仅苏荇的日子过得充实规律，叶栀也忙得脚不沾地，他跑前跑后忙活了半个月，也不避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男德男戒了，穿着女子打扮带着听书满城跑，恨不得把全云城的墨宝铺子都逛一遍才罢休。
眼见得到了临考试的早晨，叶栀像献宝一样把自己搜罗来的笔墨纸砚摆出来给苏荇介绍。
“这是紫微笔，说是用了就能官拜紫薇台呢。”
“这是文曲墨，用了就是文曲星下凡！”
“这是状元纸，是状元郎用过的呢！”
苏荇哭笑不得地看着兴致勃勃的苏荇，拿过自己用惯了的毛笔道“我还是用这支吧，也是你给我挑的呢，你教我练字，用的也是这只毛笔。”
叶栀看着那支眼熟的毛笔，思绪难免飞到教苏荇练字的时候，两人的手附在一起，苏荇掌心的温度会透过皮肤浸透他的身躯。
苏荇对他当然没有男女之情，可叶栀有。
叶栀看着眼前如松鹤般挺拔的女子，踮起脚来轻轻环住了苏荇的脖颈，叶栀小声道“祝小姐马到成功，金榜折桂。”
苏荇收拾包裹的动作一顿，轻轻绕开叶栀的拥抱，偏头小声笑道“借你吉言，若是考中了，请你吃盐酥鸡。”
叶栀颇为失落地收回手，整理好心情，扬起脸笑着帮苏荇整理好衣襟，叶栀道“一路平安。”
苏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迎着高照的暖阳，走向云城县试的考场，也走向了自己波澜壮阔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