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若不是期盼落了空
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楚云山的行宫建立在山顶,巍峨宏伟,阳光撒下来就像铺开五彩斑斓的彩霞,安逸又温暖。光下有人影晃动,慕楠云努力想看清,可实在看不清楚,他只依稀听见爹娘叫他的声音,父亲抱着自己坐在轮椅上,指点着江稷舞剑。母亲端来茶水点心,刺眼的光照在他们身上,模糊了他们的模样。
偶的,飞过几只乌鸦,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黑暗袭来,那一坐一立的人影变成了两座堡垒,伫立在一片竹林里,凌冽的风呼啸而过,与竹林的摩擦发出了嘶鸣声,如猫头鹰夜晚的哀啼。有一人颓废地坐在坟头,他好像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而精疲力尽,衣服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破口,有的还有血在往外渗,头发的散落几根,贴在脸上混合着淤泥和血迹,泥土被他手中的剑从剑尖流下的血染得猩红。那人一动不动的好像睡着了。有一束刺眼的光照着他身上,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吸进去。
这光亮得很狰狞,让慕楠云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上一次它出现的时候带走了父亲母亲的容貌,他就再也想不起来了。慕楠云回头看着那光影里的人,是江稷,他想冲过去叫醒他,可他明明朝着那人的方向跑却拉不近一点距离,反而离得越来越远,慕楠云想叫他,可他喉咙像被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慕楠云蜷缩在床上大汗淋漓,惊叫出声来,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尤白才反应过来刚刚被梦魇了,他长舒了一口气。
尤白递来了帕子让他擦汗,“做的什么梦吓成这样?”慕楠云从皇陵回来就不说话,用了膳就直接睡下了,尤白看他不对劲,特意在院子里练剑。
凭他敏锐的听觉,听见了慕楠云窸窸窣窣的动静。以前慕楠云也梦魇,那时候他们还是小乞丐,慕楠云经常梦里喊他爹娘,尤白不过比慕楠云大一岁,只能又当爹又当娘的应和他。
慕楠云没接帕子闭着眼倒在床上,他舒了好几口气,想将被掐断在在胸口出不来的气全都喘出来。
慕楠云:“梦见安北王……死了。”
少年因为天有不测风云而失去依傍,那童年的噩梦日日啃食他的意志,他甚至憎恨这个不公的世道,憎恨那个让自己的期盼一次次落空的人。可慢慢的时间把它尘封了,他长大了,也忘记了,他觉得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了,可阴差阳错,他还是来到了安北王府,也许从他决定回京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并没有放下小时候跟江稷的情义,他想验证自己的猜想是不是对的,江稷不来管他是不是真的舍弃了当年的约定,所以他跟尤白说他来永安的目的也许并不单纯。可真正来到了安北王府,他却不敢去探知这个答案,他害怕答案是他想要的,也害怕答案是他不想要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梦让他心绪难以平静,江稷在父亲母亲的墓前陈述自己多年的自责的身影一直浮现在慕楠云的脑子里,江稷匍匐在地的身体有些颤抖,慕楠云知道江稷在哭,虽然没有抽泣,但是仿佛能听见豆大的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毕竟是除了你以外楚云山唯一还活着的人,你们小时候感情很好吧!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你又何必这样跟自己生气呢?”尤白说:“怎么?怕知道他不来找你是事出有因?觉得自己这些年老把他往坏处想,愧疚了?”
是啊!江稷一直在北疆打仗,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吧。北疆那么远,世人都知道楚云山没有一个活口,江稷又怎么想得到他还活着。
楚云山殒世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瀚北大举进攻,那时候北疆战事吃紧,如果江稷抛下北疆不管,瀚北攻破北鸳古城必定屠城,那时便是生灵涂炭,大衍危矣。
即使慕楠云后来看了这些记载,心里面还是有些矛盾,那是六七岁时便开始积压的怨气,谁在六七岁时管什么家国天下,况且于乞丐、流民、奴隶而言哪里不是一样,天下的兴亡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管是谁来统治,他们日子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