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涟漪
安尘鸣听到李长老说出“涟漪镜”和“一件化形的灵宝而已”之时，才读懂了此前涟漪的苦笑，以及她自嘲的那句“毕竟我一直以来都是个工具”。
见司马利没有一丝要维护自己的意思，涟漪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个让人心疼的苦笑。
不忍看到涟漪遭到刁难的安尘鸣主动上前一步：“两位仙师，不知由我来说如何？”
本就不悦的李长老见他一个凡人也敢插嘴，眉头一皱，“你算个什么东……”
话刚说到一半，轰的一阵巨响从地宫顶部传来，紧随而来的是剧烈的震动，司马利和李长老顿时脸色大变，“坏了！”
转眼间地宫便开始坍塌，顶部随即出现一个巨大的破口，挂满繁星的夜空久违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阵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破了？”司马利看向涟漪问道，但涟漪并未理会，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
“现在还纠结什么大阵？用涟漪镜抢占先机，是杀是逃看情况再议。”李长老相较司马利冷静的多，已经开始计划战术。
紧接着又是一轮巨响，地宫的整个顶部完全被轰塌，一块块巨石径直砸下，安尘鸣眼看无处可躲，涟漪一个瞬身来到他身旁，抬手撑起一个红色的屏障，落在屏障上的巨石均被一一被弹开。
安尘鸣向涟漪道了声谢，涟漪则是回以一个淡淡的笑容，二人一齐望向头顶的夜空，十几位修士悬于空中，又一轮五彩斑斓的法术轰向地宫。
“涟漪！你还在等什么？”司马利大声喊道，随即和李长老腾空而起冲出地宫，攻向地宫外的修士。
各种法术和飞剑在空中不断碰撞，迸发出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片夜空。
“站在这别动。”涟漪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他看了一眼露出自信笑容的涟漪，点头应了一声便紧紧闭上双眼。
涟漪留下撑起的屏障保护着他，返身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红色的光芒冲入战场。
看到涟漪已化作红光而来，司马利和李长老对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红光突然爆涨，仅仅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除了地宫内的安尘鸣，在场的所有人都目光呆滞，失神一般被定格在了原地，其中也包括司马利和李长老。
片刻没有耽误，再次化回人形涟漪已经返回地宫拉起安尘鸣的手，“跟我走。”
涟漪迅速带着他腾空而起远离地宫，顷刻间二人便飞跃数座山峰，安尘鸣的凡人之躯有些难以招架这飞行的速度，逐渐连呼吸都已经有些困难。
终于在前方出现了城镇的灯火，涟漪放慢了飞行的速度，带着大口喘气的安尘鸣缓缓下落至地面。
“去城内先找个地方藏身，过几日趁着白天出发，远离此地，不要再回来了。”涟漪说完从腰间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抓起安尘鸣的手放在其手心，“我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里有两粒延寿丹和一些钱财，应当能让你一世富贵，我也该回去了。”
“你违背了司马利的意思放我离开，你若是还要回去……”安尘鸣一脸关切。
“你别忘了，我……只是一个灵宝啊。”涟漪说话时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这个笑容在安尘鸣的眼中却显得那么勉强，那么苦涩。
“保重吧。”涟漪冲着他轻轻挥了挥手，转身便要离去。
“涟漪！”安尘鸣大声喊道。
已经转过身的涟漪肩头微微一颤，背对着他站定。
“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不想逃了。”安尘鸣神情坚定。
“李长老精通炼器之法，今日随司马利前来，定是想用你的精血尝试炼制克制我幻术的法器，你若回去，九死一生。”涟漪说完缓缓转过身，月光下的眼眶闪着点点光芒，缓步走到安尘鸣的身前，淡红色的光线在涟漪指尖汇聚，“快走吧……”说话间涟漪轻轻用指尖点了一下安尘鸣的脑门。
安尘鸣的视线顷刻间被红光笼罩，恍惚间自己看见一个精致的石盒，一枚典雅的铜镜躺在其中，耳边响起了涟漪温柔的声音：
“我初开灵智之时，身在一处未开启的遗迹中，这里有数不尽的灵器灵宝，却只有我一人开了灵智，在那广阔的遗迹中感受的到的只有孤独。
我不断修炼自身功法，不知过了多少年，直至修炼到可以幻化人形，我像个孩子一样开心，走遍遗迹的每一寸土地，阅遍了遗迹中的每一本书籍。
直至一日，遗迹轰然开启，数百名修士涌入遗迹，从未见过外人的我一直藏在暗处观察，我看到了他们为一件不起眼的宝物互搏生死，谋害同类。
但有一人却并不与他们争抢，寻到的宝物只要别人讨要便会双手奉上，即便如此，抢夺他宝物的人还会对他拳脚相加，言语侮辱。
但他似乎并无怨言，此前抢夺他宝物之人若是受伤被他撞见，他不仅不趁人之危，甚至一一为他们医治。
我尝试接近他，他在得知我是一件灵宝且已修炼至化形，却因担心我被其他人发现，让我远离他藏好。
遗迹中的宝物存放地点对我来说是轻车熟路，我决定助他寻找适合他的宝物，在我施展的幻术下，遗迹中无人可近他身，他可谓是满载而归。
遗迹即将关闭时，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道去看看遗迹外的世界，我满心欢喜的答应了，我化作铜镜本体被他戴在胸前，第一次离开了遗迹。
我跟随他回到宗门，他将品质一般的宝物通通上交以换得地位和资源，带着自己留下的上品至宝在洞府刻苦修炼，我则在他离开时帮他镇守洞府。
一日，他神色惊慌回到洞府，带着哭腔告诉我，由于化形的灵宝无法滴血认主，宗门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已经开始计划抢夺我，而作为羁绊之人的他也要被谋害。
看到不知所措的我，他说出了他的计划。
我跟随他的指示，对所有目标施以幻术，他逐一进行击杀，众多长老乃至宗主都在我们的配合下逐一陨落。
他说为了更好的保护我，只能委屈自己坐上那个他十分抵触的宗主之位。
而后，他将我带至护宗大阵，说是大敌即将来犯，让我作为阵眼帮他抵御来敌，我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可结果却是，从未有过什么来敌。
我却被作为阵眼封印在了大阵之中，大阵无时无刻不再抽取着我的灵力，如此经历了一千多年，我从未能离开过阵眼之位。
直至我感受羁绊破碎，司马利进入大阵，我才知晓做了太多残暴之事的他，终究还是遭到全宗门高手集体围攻，已然陨落。
我那时没有因为他的死伤心难过，只有对他欺骗我的疑惑和不解，司马利告诉我，可以带我离开大阵，离开宗门。但要和他建立羁绊，我想也不想便答应了，我只想离开这个囚禁了我一千多年的伤心之所。
我获得了相对的自由，代价则是为司马利打理凡人药园。
我不在意司马利是不是正道的叛徒，更不在意凡人药园是不是邪道手法，这一切相比我受到欺骗的苦痛根本微不足道。
直至你的出现……安尘鸣，做个凡人尽量快乐的过完这一生吧，修仙之路是由他人尸骨堆砌而成，你的先天天赋世间罕有，并非如正道宗门所言的资质平庸，他们需要的只是身强力壮的外门苦工。
谢谢你，让我知晓这世间并非只有恶。
就此别过吧。”
一道红光将安尘鸣拉回现实，涟漪早已没了踪影，他紧紧的攥着手心的木盒，望向地宫药园方向，神情复杂。
但此刻在他的内心深处，却默默的埋下了一个想法，一定要踏入修仙之途，用实力救下涟漪。
虽然想到此前一再因为资质平庸被修仙宗门拒收，但今夕不同往日，他手中木盒中的延寿丹对凡人来说可谓意义非凡，借助延寿丹所能带来的财富，进入修仙宗门便又多了一分机会。
下定决心的安尘鸣，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地宫药园的方向，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朝着城池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