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把它当作一种磨练
第二夜，陈昌仪梦见了婧仪。
当时陈昌仪目睹了婧仪的死亡——那时候他正与她面对面。
姜伏月的剑直冲冲刺过来，陈昌仪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疼痛的来袭。
可是胸口没有预想中的撕裂感，他一睁眼，就看见了表情狰狞的婧仪……
这一次的“梦境”中，陈昌仪再次回到了当时的场景。
一切都那么真实，好像时光重新倒流回了那一日。
唯一不同的是，胸口上插着剑的婧仪居然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与陈昌仪面对面，凑得好近。
“哥哥，我疼。”婧仪语气哀求地对他说出这句话。
他当然知道她疼，当时姜伏月的那把剑插在了婧仪的胸口，更是插在了陈昌仪的心上。
陈昌仪的心跳加快，他低头看自己的身子，跟上次一样，还是空空如也。
这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陈昌仪在心里反复提醒着自己。
眼前的“婧仪”见陈昌仪没有反应，表情故作得更加痛苦起来，语气也变得更哀弱。
“哥哥，帮我把剑拔出来好不好？我好疼。”
她这么一说，陈昌仪又看向从她身后刺穿过来的那把剑。
剑的末端已经冲破了“婧仪”的胸口，顶出皮肤和衣服，在阳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
“把剑拔出来，我就能活了，哥哥。”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声音对陈昌仪来说是多么耳熟，曾经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亲妹妹，她的嗓音怎么可能被他遗忘。
如果眼前这一幕是真的，如果帮她拔出剑就真的可以救她一命……
陈昌仪的心有些动摇，纵然有个声音一直在心中提醒这是假象，可他还是不禁回想起过去与婧仪一起玩乐的时光。
多么无忧无虑，多么天真可爱。
婧仪像春天里最早含苞待放的一朵野花，她的性子一向很活泼，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甚至顶撞父亲到了一种任性的程度。
可是没关系，父亲不会过度地责怪她，陈昌仪这个做哥哥的也很包容她，最多不过是故意板着脸教育她一顿就是了。
婧儿，我拔出这把剑，你就会重新回到从前吗？
我们和沐儿三个人，真的可以过上和以前一样的日子吗？
就算失去了其他家人，只要我们三个亲兄妹还在一起，所有事情就不会那么糟糕。
“哥哥，哥哥……”
眼前“婧仪”的呼唤声没有停止，一声声紧迫地催促着陈昌仪。
“婧儿。”
陈昌仪抬起手，这时候的他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了。
“梦境”中的一切都过于真实，实在难以让人辨别。
它会展现出人内心深处最渴望却又难以实现的东西，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小金与陈昌仪共存，陈昌仪眼中看到的一切和听到的所有声音，小金都会同样地感知到。
他很想帮陈昌仪一把——这可是它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合适人选，千万不要掉链子啊，不然前面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这是专属于陈昌仪的“梦境”，小金想要帮忙也无计可施，此刻的陈昌仪是听不到小金说话的声音的。
小金只能揪心地观察着陈昌仪，期盼他下一秒就能识破幻境。
陈昌仪的手缓慢抬起，只要再移动一公分的距离，他就可以触碰到婧儿了。
“哥哥。”
“婧仪”以为陈昌仪已经中了计，她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一样凄惨可怜，反而流露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马上，马上就要碰到那把剑了……
陈昌仪没有停下。
一开始他的身体是没有实体的，然而此时他的手却有了具象。
他的手一直往上移动，在马上要触碰到剑刃的时候，居然略了过去。
“哥哥？”“婧仪”有些疑惑。
陈昌仪的手悬空着放到了她的脸庞。
那张被淡薄的雾气遮盖、显得模模糊糊的脸蛋。
“婧儿，哥哥会为你报仇的。”
陈昌仪语气笃定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手指隔着空气轻轻抚摸“婧仪”那张熟悉的脸蛋。
他当然没有被这些幻境迷惑，眼前的“婧仪”不过是空有婧儿的样貌和声音，其实他一早就看出不对劲了。
没有立即表现出来，不过是陈昌仪想要有更多的时间再看看婧儿。
像幻境这么真实的梦，能够如此切实地与死去的婧儿面对面，此生恐怕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全当作是对死去的婧儿最后的悼念。
“婧仪”察觉到陈昌仪的觉醒，她声嘶力竭地叫出一声“哥哥！”
陈昌仪没有理会她，幻境已经开始失控坍塌了。
他收回手，转过脸去不再看婧儿的那张脸，等待周围变成那苍白的空间。
和前一晚一样，陈昌仪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一片虚无之中了。
小金的声音终于可以传达到他耳中。
“陈昌仪，你可真叫我替你捏了一把汗！我以为第二夜你就要沦陷了哈哈哈。”
陈昌仪感觉自己心累得很，他轻轻说：“怎么会。”
小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保持这个状态下去，度过这七日根本不成问题。”
陈昌仪苦笑了一下，眼睛里一颗泪快要滴了下来，他紧紧闭上了眼皮。
不知道小金能不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它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一句“努力忍着吧，过去就好了。”然后声音就消失了。
接下来就是疼痛，和前一晚一样的剧痛蔓延全身。
似乎更痛了一些？
陈昌仪这一次没有大喊大叫出来。
他紧咬牙关，嘴角流出了带腥味儿的液体。
喉咙正好火辣辣干燥得很，陈昌仪舔了舔血液又咽了下去。
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陈昌仪全把它当作一种磨练，疼痛过后他会是全新的重生。
清晨醒来，全身照旧酸软无力。
不过还好，醒得不算太迟。
外面的天色尚早，陈昌仪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起床穿好衣服就去挑水。
……
第三夜陈昌仪“梦”见了母亲；
第四夜是祖母；
第五夜是燃烧的陈府；
第六夜是沐儿和陈府井下的那间密室；
最后一次，第七夜，陈昌仪终于“梦”见了复仇的场景。
这是一场让陈昌仪难以拒绝的梦境。
姜伏月和姜伏城，陈昌仪日思夜想的仇敌。
他们兄妹二人像乞怜的狗一样匍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