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漩涡
直播的镜头转给了乔漾。
她穿着纯黑色的宽大t恤，衬得玉一样的皮肤更加瓷白，在阳光底下反出一道光晕。
因为感冒，她的眼周和鼻子泛着浓重的红，勾勒得漆黑的桃花眼更加纯净。
一种脆弱易碎的氛围笼罩着她，让人生怕太阳再刺眼一些，她就会羽化登仙。
【这是乔漾？？明明什么都没变，但是每次她都美得不一样，把我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哈斯哈斯……】
【乔漾刚出道的名头就是“病弱美人”。不过我看她就是个疯子，别被外表骗了！】
【她是来抢镜头的吧？赵谦再不济也是个专业运动员，轮得到乔漾教他做事啊？那俩人都快到终点了。】
赵谦几乎被心理障碍逼疯了，一时间头脑发饧，不知道身处何处，是什么境况。
只有那道坚定的声音指导他应该要怎么做，他懵懂地点点头。
乔漾的眸子里映着山水，她把脖子上挂着的哨子含在嘴里。
“第一个五十米，预备——”
洪亮的哨声响彻云霄。
赵谦紧随着哨子的号令，飞快地冲了出去。
他的臂膀已经不像当年那样强壮了，身上的赘肉无时无刻不在阻挡他前进。
然而赵谦好像回到了训练的时候。
教练训练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年轻的他怀揣着为国争光的梦想。
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满心满眼都只有往前游。
【赵谦当年真的可惜了，我就住他对门，那时候每天都有人对着他窗户扔鸡蛋，本来他可以有更好的成绩的……】
【乔漾有病吧？看不出赵谦不想回忆当年被流言伤害的经历吗？节目组为了博人眼球还有底线吗？】
乔漾只是在路上稳步走着，手上精准地掐着秒表。
弹幕上骂声一片，又聊起赵谦当年的经历，惋惜与轻蔑都只剩下一片唏嘘。
“钟志诚在前面一百米处，游三次超过他。”乔漾吹了声哨子。
【为什么不现在就超啊？游一次才三十五秒，居然要休息这么久？】
【楼上没看过赵谦比赛吧？他之前训练就是这种方式，只是当年游得比现在快整整十几秒……】
因为长时间的冲刺，钟志诚体力消耗巨大，已经非常煎熬了。
眼看着身后的赵谦居然要追上来，连忙卯足了劲儿游，险些脚抽筋。
赵谦一点也不急功近利，按照乔漾的节奏，游了三次，顺利地超过了钟志诚。
钟志诚直接丧失了往前游的信仰，无力地停滞在当场。
超过他时，赵谦有些迷茫的眼睛里绽放出光芒。
一种对赢的渴望占据了整副身躯。
“九十秒后，超过康子航。”
乔漾依旧往前走着，赵谦大口喘着气。
哨声响起，他飞快地潜入水里，往前游去。
他做到了！
乔漾的声音陡然严厉：“不要慢下来，超过他们没有什么值得高兴，朝前看。”
可是一千米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赵谦是五十米自由泳的运动员。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水面，长期没有运动，赵谦的体力早已不如当年。
他沉沉地划动着水面，休息的时候，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气，喉咙剧烈得疼痛起来。
根本不可能游到尽头。
弹幕渐渐沉寂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哨声依旧嘹亮得响起，乔漾根本没有给他停下或是放弃的机会。
赵谦忍受着痛苦，红着眼扎进了水里，奋不顾身地往前游去。
“腿再打快一点。”
“手不能放松！”
赵谦的行动越来越迟缓，乔漾的指令却更加密集起来，逼迫着他往前游。
“35秒很难吗？20秒91才是你的目标，提速！”乔漾紧皱着眉头，声音极其有威慑力，几乎像是呵斥。
徐瑶瑶并不了解赵谦的过去。
她实在难以想象平时嘻嘻哈哈像个小丑的赵谦，居然能有这样的魄力。
他的行动并不像电视屏幕中的奥运健儿一样振奋人心，却是一种英雄迟暮的无奈和坚韧。
运动员精神，是永远不要放弃。
徐瑶瑶不知怎么，鼻头发酸，大声地喊道：“赵谦！加油！加油啊！！”
像对所有奥运健儿的鼓励一样。
赵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和之前的所有次一样。
酸疼的身体阻碍着他的前行，节目组没有配备护具，溪水灌进眼睛里害他流泪。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呐喊的队伍。
相熟的，不熟的，曾经冷眼相待的，甚至是并不专业的解说员和钱明。
“赵谦！加油！”
【赵谦！！加油！！】
哨声不停地响起，赵谦游得越来越慢，但是一次也没有停下来。
河岸越来越近。
“冲刺！”乔漾语调难得有了点情绪。
万众瞩目之中，赵谦以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快速度，冲到了岸边。
冲到岸上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
喉咙里却突然溢出一丝解脱的笑声，他又重重锤击了一下河岸，爽朗地笑了出来。
这么多年，对他冷言冷语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只有他还没有放过自己，他的敌人只有自己。
但是今天他做到了！
乔漾站在河岸上，伸手将他拉了上来。
疲惫席卷而来，赵谦就像一条脱水的鱼，再也没有力气了，瘫倒在节目组安排的软垫上。
“你赢了。”乔漾的声音更哑了几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赵谦直视着刺眼的阳光，仿佛回到了天不怕地不怕少年时代。
像是喝醉了一样，双眸中终于止不住浸满了泪水。
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我赢了……”
除了赵谦，钟志诚和康子航都没有游到重点，为下午的夺旗大赛保存体力。
赵谦的状态不适合再比赛，于是乔漾只能在腰上绑了救生浮球下水去。
她穿着保守的白色泳衣，长发高高束起，有些笨拙地在水里游动。
原本就是感冒的状态，如今下了水，她的状态更加不好了起来，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节目组找的鲇鱼洞，事实上是一个天然景观，从山脚下横着开辟出来。
洞口只能由一个人通过，里面却深不可测，漆黑一片，只能靠摸索来确定旗子的位置。
“今日比赛获胜者队伍可以直接离开节目。”
奖励丰厚，全场哗然。
要知道，整个节目六个人，每个人都想离开这人间炼狱！
钟志诚和康子航摩拳擦掌，谁都不肯让谁。
【乔漾好可爱呜呜】
【这种洞我老家有一个，但是里面会有漩涡，会出人命的啊！】
【节目组真的有做好安保措施吗？上次夺旗就根本没有护具和威亚，这一次这个山里面的更不可能布置防护措施了……】
“预备——”
“开始！”
裁判一声哨响，钟志诚和康子航就冲了进去，几乎要在洞口打了起来。
乔漾浸在水中，试探着向洞口摸去。
进入鲇鱼洞之后，果然是漆黑一片，连洞口都是黑的。
倒不是怕自然景观会出什么意外，只是如果人为在里头做什么……
溺死了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
钟志诚就等在洞口，生怕跟丢了乔漾，悄无声息地潜在她身后。
像可怖的水鬼。
他恨毒了乔漾。
上节目之前，他根本无法想象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有令人羡慕的家世，想出道就能c位出道，有数不清的粉丝挡在他身前维护，就连出道九年的大网红都在他面前伏低做小。
太顺了，他的半生都太顺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都会在一夜之间被人夺去。
现在他从天之骄子成了一个笑柄，这一切都是乔漾的错！
机会就摆在面前。
乔漾不会游泳，节目组为他的复仇创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他跟着乔漾往洞穴深处游去。
眼前的视线渐渐不清晰了起来。
钟志诚觉得时机已到，狠狠地抓住了乔漾背后的救生气囊。
尖利的针狠狠地戳进了气囊，像被挖空的尸体一样干瘪了下去。
然而漆黑一片中，乔漾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变得如此清晰。
潋滟的桃花眼里尽是凶光。
然而那光彩里面却全然没有愤怒，而是说不出的兴奋和疯狂，好像这是她期待已久的事情一般。
乔漾手里的手电筒乍然亮起，她的手成功夺下了写着“七宗罪”的旗子。
短暂的光影之中，她身上带着腐烂的死亡气息，妖冶到了极致。
钟志诚看见她仿佛是笑着的。
乔漾没有血色的嘴唇上又吐出那侮辱性极强的三个字：“真信啊？”
乔漾不明白，当初只是为了让赵谦打破心理障碍编的一个托词而已。
梁红云和钟志诚怎么会蠢到真的相信她不会游泳啊？
钟志诚还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却见乔漾竟然如他所愿一般，沉寂在水中。
她的长发散落下来，像细密可怖的海藻。
钟志诚突然觉得很恐怖。
他害怕得想跑，他确实也这样做了，疯了一般朝着不知道什么方向游去。
一股极大的力气拽着他，狠狠地往一个方向扯去。
“救……救命！”
巨大的漩涡将他包围，钟志诚的呼喊声被淹没在层层叠叠的波纹中，只有不断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