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除夕
三人一同向府外走去。
谢承小声的问谢蕴“我不是让你在牛车里等我吗?”
“我等了一会无聊,正好看到阿芒在门口送客,就下来了找她说了会儿话。”
谢承看着这天真的阿妹心中思忖,这就叫上阿芒了,不知有没有被这沈贻姝套出什么话来。
旁边的沈贻姝率先开口“郎君不必担心,我与女郎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有此机会就在偏厅小坐了一会。”
“多谢你费心了。”
“我才要感谢郎君方才的出手相助,仗义解围。尽管这乔家女郎似乎是因着郎君才会在我阿姊的及笄宴如此失态。”沈贻姝虽然语气温和但是这后半句似乎还带了点责怪之意。
谢承一头雾水,这也要怪到自己身上,这乔家女郎是谁他都不清楚,刚刚回建康几个月而已。
“谢某仔细想了一想,我似乎与乔家女郎无半点交集。如何会与我有干系。”
“是吗,我看乔家女郎看你时的眼神是掩不住的倾心与追慕,你竟不曾发觉吗”
谢承心中升腾起了一股不耐与烦躁“我不曾与她对视过,也没多余的心思去观察别人。”
谢蕴见这两人你来我往的,自己被夹在中间,听也听不明白,话也插不进去。急中生智“诶哟”一声,“我好像脚崴了。”
“严重吗,怎么在平地上还会崴了脚。”谢承理解不了但还是关心的询问道。
沈贻姝偷偷白了谢承一眼,现在的谢承怎么还不如以前了呢,如此粗心还如此拙舌。沈贻姝搀扶住谢蕴轻声的说“要不要看一下崴到哪里了。”
“不用不用,走两步就好了,刚刚好像被石子硌了一下。”
三人开始沉默起来,到了门口。谢承将谢蕴扶进牛车里,却没上去“我与她说两句话,在车中等我。”还没等谢蕴回应就把车门关上了。
“女郎留步。”
沈贻姝见谢承走过来,停下来等他。
“谢郎君有何贵干。”此时的沈贻姝也不想再装作乖巧,冷冰冰的问,这才是她真实的性子,重新来到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再见谢承,尽管他们两个之间横亘着生死,沈贻姝还是难以再伪装,沈贻姝这个身份就是她最好的保护,谁能想得到呢,就算是聪慧如谢承,也不会想到。
“谢某有一事不解。”
沈贻姝盯着谢承的脸,眸中闪着的复杂情绪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现下是如何心情。
“听闻沈家都擅长长兵器,你的阿姊更是一把长枪得心应手,可为何你总是在腰间别着一把匕首呢,听闻上次女郎一把匕首将刺杀萧将军的高手都击退了。”
“有何不可吗,匕首便携对于身量小力气小的我最是方便适用。”
“那么,你的匕首用的出神入化,据我所知,沈家无人擅用匕首,你如何习得?”
沈贻姝对着这张脸总是会不自觉的大脑失控,恨不得直接问出那句你为什么杀我。可是不能,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看着谢承的问题一个个的砸过来,沈贻姝只能随意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很多事你都不知,我堂兄向来喜欢研究兵器,对于匕首他也有一些见地,我便向他请教了一番。”
“哦?是吗。那还真是谢某孤陋寡闻了,感谢女郎为在下解惑。”谢承心中发笑,沈徽鸣?他还不知道沈徽鸣那小子的身手几何。
看来这沈贻姝确实不简单。
沈贻姝看着谢承弯起的嘴角,越发的有些心中不安,快步走进了府中,一次头都不曾回的回了韶云院。
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如果真的如她心中猜想一样的话,那么谢承就是萧景驰,萧景驰怎会不清楚沈徽鸣会用何兵器。
这次见过谢承后,沈贻姝越发摸不透谢承了,想要知道前世被杀的真相只会更加艰难。曾经的谢承,戴着面具的萧景驰,现在的谢承,面对不同的人时又是完全不同的性格,那么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谢承呢。
她以为自己有把握分辨出谢承最真实的时候的状态。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完全认不出也看不透他了。
沈明珠的生辰过完就是年,沈家也算是迎来了一个团团圆圆的年。
除夕这一天,清晨起来,沈夫人就张罗着婢子,侍从们洒扫庭院。吩咐着沈徽鸣沈明珠和沈贻姝三人贴上对联,忙忙乱乱就这样一上午就过去了。
到了晚上,沈府一大家子人全部都齐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完了这顿年夜饭。沈老将军一直对小辈都是宽容温和的,沈老夫人又常年居于佛堂,很少管理府中庶务,对几个三个孙儿孙女也只有疼爱,从不曾露出严厉之色。
沈家两兄弟皆是沈老夫人所处,二人一直都是兄友弟恭,感情深厚。连带着妯娌之间也相处出来极好的感情。沈家三代其乐融融,一片祥和的气氛让沈贻姝沉浸其中,她从来没过过这样的除夕,这样的春节。
如今,她终于不是孤身一人,每日思考着去哪里,吃什么,在哪里流浪了,也不用用尽力气只想要留在谢承身边,这一刻的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前所未有的踏实。
沈贻姝看着沈文季两兄弟互相敬酒,与沈老将军谈天说地,聊雍州的艰苦,聊打了胜仗的痛快。沈夫人和沈二夫人,手拉着手,聊着手中的荷包自己绣了多久,最近又寻得一个药膳的方子吃了美容养颜。沈明珠和沈徽鸣打打闹闹的,谁也不服谁,沈明珠恨不得现在就出去两人切磋一番,主要是给沈徽鸣看看她新得的宝剑有多锋利。
沈贻姝趁没人注意,也灌进一杯酒。这滋味舒服极了,眼前的家人们好像在此刻的沈贻姝心中才真实了起来,她第一次坚信自己就是沈贻姝。
沈老夫人虽已经不问世事,心里眼里却清明的不得了,她看着偷偷饮酒的小孙女,慈祥的摇了摇头,这孩子自从大病一场又活过来之后,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只是突然像长大了一样,心思越来越重,事事顾着周全,这一场病还真将那些不懂事给病没了不成。
也就此刻偷偷拿走酒壶给自己倒酒的样子,才有点之前耍赖的小模样。
夜幕已至,爆竹声四起,烟花也在建康城的上空绽放起来。
沈老夫人见沈老将军几人已将喝的半醉,吩咐下去,先扶他们去歇息,几个小辈儿还生龙活虎的,一股子力气没地方使。
“阿珠,徽鸣你们两个既然这么有活力,带着阿芒去街上转转罢,这个时候一定热闹的很,阿芒爱热闹,你们三个一起,我也放心一些。”
三人开心的应下了,转身就去了建康最为繁华的正康街。
人群熙熙攘攘,箫鼓沸腾,明灯错落,欢声笑语流溢于千门万户。小贩们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客人,此刻不需要叫卖,人群就会接踵而至。
三人结着伴流转在人群之间。
谢府门前的灯笼火红明亮,大门敞着却一直等不到该来的人。
在宴厅之中,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品,而屋内只有谢仲远和谢桉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十分瘆人。
谢仲远黑着脸问道“还没回来?”
“府君,郎君和郎还不曾回来。”
谢府本就人丁稀薄,谢仲远经历了妻妾双亡的重创之后,不再沉溺于情字之中,已经清心寡欲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谢承归家,迎来了一个全家人都在的除夕家宴。谢承却一早便带着谢蕴出门了,直到饭菜凉透了都还未回府。
谢仲远看着面前的一桌子菜,其中的一半都是按照谢承的喜好准备的,谢仲远本想借此机会,与谢承好好吃一顿饭,重修父子之情,却枯坐几个时辰也见不到人影。
谢桉压制住自己的不甘与怒火。劝解道“阿父,不如我们先吃吧。也许阿兄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谢仲远不由分说,手掌重重敲到了案几之上。“去找!”
此时谢承正带着谢蕴一起逛除夕灯会。谢蕴小小便没了母亲,最亲近的阿兄也早早离开了她的身边,一个人在偌大的谢府长大,身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谢桉。或许在谢珍华的庇护之下,还算安全的长大了,可谁能知道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谢蕴受过多少委屈呢。
谢蕴开心的走走停停,凡是她看上的,谢承便会上前替她买下来。两人一前一后,是属于他们兄妹俩的温馨时光。
“阿兄,你看,那是不是阿芒?”谢蕴手指着不远处的年轻女郎。
谢承顺着谢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光影之下,沈贻姝身上披着雪白的狐领大氅,茜色衣裙隐隐约约露出,裙摆曳地,还未完全长大的女子身量有些娇小。她停驻在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前,挑选了一只圆圆的灯笼。
她身后还有一个比她高一些的女子正是沈明珠,一身青荷碧波裙,清新脱俗,气质像绿竹一般挺拔,更显得沈明珠的脸庞十分干净清秀。
沈明珠也挑了一只花灯,旁边的沈徽鸣向摊主询问价钱后,付了钱。
谢蕴看清楚沈贻姝后,也不等谢承就向哪边跑过去“阿芒,你也来逛灯会呀,没想到我们正好碰上了。”
沈贻姝已经看到了谢蕴身后慢慢走过来的谢承。她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是啊,好巧。”
几人相互打过招呼后就结伴同行一起向前走。
谢蕴走了一会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询问道“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沈贻姝,沈明珠和沈徽鸣三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饿,沈徽鸣还开口解释“刚刚吃的年夜饭还没消化呢。”
谢蕴见这三人的动作,神色有些尴尬和失落起来,原来大家都在家吃过团圆饭了。谢蕴眸色黯淡下来“那我和阿兄去吃吧,你们先去逛吧。”
沈贻姝也知道一些谢承和谢蕴的旧事,或许谢蕴只是喜欢热闹忙开口“不然我们一同去吧,虽然我们不饿,逛了许久也有些累了,正好可以歇息一会儿。”
沈徽鸣最怕女孩子难过伤心,再加上祖父之前特意嘱咐过,要多让沈明珠和谢承相处相处,也许就处出感情了。正好这是个机会,也连连点头答应下来“阿芒说的是,她身体向来不好,走了这么久一定是有些累了。”
尽管沈明珠不想凑这个热闹,也无心与谢承凑在一起,但是他们两人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答应。
谢蕴一下就高兴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瞬间扬起明媚的笑脸,三人往街尾的酒楼走去。
谢承走在最后,小声的在沈贻姝耳边说了一句“你体力如此不好吗?那如何练的了武。”
沈贻姝听到这话脚下的裙板差点将自己绊倒,谢承稳稳的托住她的手臂,又说了句“不仅体力不好,腿脚也这么差。”
沈贻姝扭头瞪了谢承一眼,向前走几步,与谢承之间隔开两个人,率先踏进了酒楼。
这一晚上的谢承似乎在此刻才是真正的开心,看着沈贻姝落荒而逃的样子,偷偷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