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连番打击
大雨如注，倾斜而下。
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地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两个守门的小太监蹲在门角说闲话，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
沈玉华心中好奇，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
“沈大将军战功赫赫，曾经是何等的威风！还记得有一次他回京受封时，安然端坐于马上，受百官跪拜，那可是皇帝才有的待遇！后来朝臣议论，御史弹劾。皇上非但没有怪罪，还对他加官进爵，封为一等公……谁曾想到他最后会落到这般境地。”
“可不是，我朝近年来已经很少施行腰斩这样的极刑了。听说沈大将军被刽子手斩断腰部后，疼得在刑场地上不停地抽搐，过了很久才咽了气，当时在场围观之人无不惊骇。”
“啧啧！这腰斩之刑实在是太过于残忍……就连沈大将军那般铮铮铁骨的硬汉都难以承受……”
听到这里，沈玉华又惊又怒又不敢置信，心脉剧烈颤抖，她用手按住胸口，喉头一阵腥甜，下一刻昏厥过去。
身子时而滚烫，时而冰冷，唇干舌燥……沈玉华双唇翕动，想要水，却发不出声来。
她费力地睁开双眸，见芸香守在榻旁打盹。
沈玉华碰了碰她，用口型说“水”。
芸香立马心领神会，连忙弯身将沈玉华扶起，并拿了个软垫放在她的身后，而后慢慢喂沈玉华喝了几口水，末了又端了清粥过来。
沈玉华一闻到饭香，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她挥手让芸香端下去，气若游丝地问：“皇上最后是怎么处置沈家人的？不要隐瞒，如实交代！”
芸香眼神闪烁不定，不敢出声。
沈玉华目光涣散，轻轻叹口气，有气无力道：“说吧！听都已经听见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话落，芸香已经泪流满面，悲痛万分道：“起初皇上只是下旨褫夺二爷的官爵，将沈氏一族发配到边远地区。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流放途中，发生了暴乱，一众押送的官差竟然被二爷领着族人给杀了，皇上听闻后盛怒，当即下旨命当地官员将二爷押解进京，并处以腰斩之刑，几个小公子也被砍……了头，余下众人全部流放宁古塔……其实这些事在宫里早就传得人尽皆知。皇上严令任何人不得将此事告知您，违者杖毙……”
芸香哽咽难言，断断续续地讲完后，又一个劲地抹泪。
闻言，沈玉华内心哀恸，失声痛哭起来：“二哥，你死得好惨。都是我害了你，若是我没有嫁给他，何至于此……”芸香赶忙上前安抚沈玉华。
过了很久很久，哭声渐小，最后停止。
沈玉华摆摆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芸香擦干眼泪，道：“您已经昏迷三日，到现在高烧仍未退，身体烫如烙铁。太医说等您醒来先吃点流食，我再去厨房端一碗热粥来！”
她说完，将案头放凉的清粥置于托盘，然后端着出了内殿。
出门时，芸香挑起帘子，外面的冷风夹杂着湿气瞬间扑了进来，带来丝丝寒意。
沈玉华盯着被风吹得晃动的烛火，默默出神。
芸香再进来时，沈玉华对她吩咐：“沈家男子虽都身手不弱，可他们身戴镣铐，纵是浑身武艺也使不出来，何至于引起暴乱？你悄悄去李贵人处打听下，她多少应该知道一些。”
芸香领命出去，约莫一刻钟后返回，回禀道：“皇上顾念旧情，特意下了恩旨让沈家人不用戴镣铐……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二爷领人将押送的一众官差给杀了……据说，那些官差欲对府中的女眷行不轨之事，二爷看不过，然后就……”
沈玉华闭了闭眼，沈家子弟大多行伍出身，一腔热血，决计不能容忍家中女眷遭此侮辱。
可一下子杀死那么多官差，等同谋反，二哥这行为简直是火上浇油，将本就糟糕的局势推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萧恒本就心思诡谲、猜忌心重。二哥功高盖主又手握兵权，理当更谨慎小心。
然而自从爹爹去世后，无人再规劝约束二哥，他行事越发张狂，不知收敛，居功自傲不说、竟然还在萧恒面前端着大舅哥的架子。
就算真的是因为那些官差心怀不轨，二哥才痛下杀手，可他屡次触怒萧恒，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萧恒早已经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一无所有的皇子，他现在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人一旦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受万民朝拜惯了，便会在不知不觉间不能容忍他人的僭越、他人挑战自己帝王的权威。
这个道理是用沈家人的鲜血换来，可惜她和二哥明白得太晚。
心口一阵剧痛袭来，沈玉华疼得呼吸一滞，忙捂住胸口。
半晌后，心悸的痛感逐渐消退，她才得以继续往下思考，那些官差为何会想对沈家女眷行苟且之事，真是让人费解。
沈家虽然倒了，被流放千里，可毕竟树大根深，与朝中勋贵盘根错节，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是一般人可欺辱的。
那些官差都是人精，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要说是徐家人的手笔，沈玉华也不相信，一个两个被人威胁收买倒还好说，可那么多人，不可能同时被收买。
沈玉华陷入沉思。
芸香看沈玉华仍旧没有吃粥的意思，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片刻后，小青急急走进来，愤愤道：“皇上来了……都这样了，他还有脸见您！”
沈玉华一阵恍惚，咳嗽几声，随即侧过身，漠然道：“就说我歇下了。”
小青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只垂手立在榻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芸香端着铜盆进来替沈玉华擦洗，她纳闷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刚才一直立在珠帘外，不言不语不动，站了那么久，却不进来？”
小青缩了缩脖子，咬着嘴唇嗫嚅道：“他……皇上……会不会听到……什么……”
“你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都入宫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口无遮拦的。”芸香闻言大惊，忙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看不明白吗？娘娘还能护得住你吗？”
……
两人争来吵去，沈玉华只觉脑中混乱，她很累，无力思考，什么也不想做，昏昏沉沉中，整个人陷入黑暗寂静。
“姐姐心可真宽，自个和族人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能安枕……”一个带着嘲弄的熟悉声音响起。
沈玉华睡得浅，立即惊醒，强撑着坐起身，只见眼前立着面色苍白的徐婉清和她的心腹太监。
沈玉华扫视一圈，殿中再无他人：“徐贵妃这是来看我的笑话吗？芸香和小青呢，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居然敢阻挡本宫，本宫自然是送他们去见阎王。”徐婉清一面摆弄着自己的护甲，一面神色平淡地缓缓道。
“你——”沈玉华闻言气血上涌，只吐出一个字，就连连咳嗽。
徐婉清看着她，眼中爆发出愤恨，轻嗤道：“别急，姐姐很快就能下去陪她们！”
“你竟然敢戕害本……！”沈玉华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死死盯着对方。
“姐姐可真会开玩笑，借妹妹十个胆子，也不敢戕害曾经的皇后娘娘啊！”徐婉清掩唇轻笑，眼睛却全无笑意，“姐姐骤然从守门的两个太监处听闻家族突变，一时承受不住，昏了过去，醒来后萌生死意，自缢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