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辨认尸体
那死者脚上所穿的鞋子，她认得，是大奶奶亲手所制，鞋面上的绣花她更是记忆犹新。
芸香双手轻颤，缓缓地脱掉死者的鞋子，继续查看。
她脚上穿的袜子竟然也是自家小姐的！她清楚地记得，这双袜子是小青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当时自己就在旁边看着小青缝制。
此刻，泪水再次决堤而出，她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芸香哭得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双手慢慢伸向那裹住女子外袍的衣襟，仿佛要揭开一个残酷的真相。
沈父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刹那间，一股凉意从心底涌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不忍心再看下去，别过脸去擦眼睛。
芸香哭得几乎断了气，语不成调：“这肚兜是奴婢亲手绣的啊……我不信……这不是真的……”
沈父眼中蓄满了泪水，强忍住悲恸回过头去查看。
透着一层朦胧的水光，他注视着那具被啃食得惨不忍睹的尸体，什么特征都已经看不出来了，只有体形和一头乌发能对得上……
一滴炽热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落在女尸的手背上。
来时，他一直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女儿已被他人所救，尚还存活于世。
他清晰地记得她那充满生机活力的面容，她拍着胸脯那信誓旦旦的保证，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他自欺欺人，盼望着这只是锦衣卫的错误判断，更期望眼前所见的一切皆为虚幻。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无情地敲打着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他的女儿真的离他而去了！
“玉华啊——”
停尸房中回荡着悲痛欲绝的呜咽饮泣之声，此起彼伏，如泣如诉，听起来令人恻然。
沈家以前的几个仆人纷纷上前安慰，他们半是搀扶半是拖拽，将沈父带下去，只留下两个小丫头和一个有着殓葬经验的婆子开始收敛尸体。
棺材早已预备着，没想到会真的派上用场！
寒风凛冽，如刀割般划过脸颊，魏子骞神情呆滞，僵立在悦来客栈的大门口，盯着凋零一地的落叶，眼睛里一片荒芜。
听到沈家被流放的消息时，他正在全力备战秋闱。
等考试一结束，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陵川镇。
魏子骞一直很后悔当初的鲁莽举动，却始终没有机会表达出内心的懊悔。
当得知沈家退了与陆家的亲事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沈家三小姐。
他要亲口告诉她，自从那天见到她后，他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一个少女俏丽的身姿永远长住在他的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忘却不了。
他会一直等她，等她重获自由的那一天，然后迎娶她进门，与她共度余生……
然而，魏子骞心中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未来得及倾诉出口，却骤然得知她遭遇不测被迫投河的消息。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他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尽管魏子骞久居京都，但他毕竟和她出生在同一个地方。
在陇城，他还从未听闻过哪家的贵族千金擅长游水。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怀揣着一线希望。
他默默祈祷着，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或者误传。
或许，她还有生还的可能，也许她已经被某个好心人救起，此刻正安然无恙地生活在某个地方。
为此，魏子骞停留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日复一日地等待消息。
同时，他不惜花费重金，请了许多人前往黑水河下游进行打捞工作。
可三个月过去了，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在这种无尽的等待中，没有消息反而成了一种好消息。
这种渺茫的希望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支撑着他不至于完全崩溃。
谁能料到，就在刚才，跟随他南下的一个长随带来了一个令他心如死灰的消息，沈家人已经找到了三小姐的遗体……
这一刻，魏子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挖走了一块，空荡荡的……
有人悲伤，有人欢喜。
当这个消息传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时，徐婉清那颗一直悬着、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怔怔地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声音略带颤抖地再次确认道：“确定是她吗？之前不是说一直找不到人，不会搞错了吧？”
“错不了！西北干旱之地不同于江南水乡，那里的人会凫水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贵族小姐。我还特意派了密探去陇城打探消息，那沈家嫡女从未下过水，又怎么会游水呢？”徐志才压低嗓音，语气十分笃定，“而且据说无论是绣鞋、里衣还是身形，都能对得上，这可是沈家人亲自确认过的，绝对不会出错。”
徐婉清仍然心存担忧，忍不住开口道：“但是尸体受损严重，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要想准确辨认实在太难了……”
然而，她的话语尚未说完，就被徐志才打断：“那具尸体究竟是不是她本人，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们只需要清楚她已经死了就足够了。那天晚上风浪很大，水流又湍急，一个旱鸭子掉落其中，多半被卷到大江里去喂大鱼了！”
听到这里，徐婉清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心情瞬间大好。
她立即唤来丫鬟，将自己精心妆扮一番，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入宫去了。
早上，她心不在焉地陪伴着荣乐公主用完早膳，之后找了个借口脱身离开，转而直奔重华宫。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八殿下在得知那女子的死讯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过，一个死人，应该不会过多地影响到殿下的情绪吧！
徐婉清心里想着事，很快就到了重华宫。
今日的重华宫与往昔相比，氛围显得格外凝重压抑。
宫人走路轻手轻脚，行事谨慎小心，甚至连平日里见到她都会谄媚讨好、说笑不停的那些人，此刻也都一反常态，只规规矩矩地将她引入宫内。
八皇子的贴身太监李福全见她到来，赶忙迎上前，毕恭毕敬道：“徐小姐过来啦！真是不巧，殿下今日不见客。”
听到这句话，徐婉清微微皱起眉头，长长地“哦”了一声，紧接着试探性地问道：“公公是否知晓其中缘由呢？”
李福全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咱家也不太清楚啊，殿下昨晚回来以后，就直接将自己关进书房，书房里的灯都亮了整整一夜！”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一个手捧铜盆的小太监。
徐婉清认识他，他是在八殿下书房专门伺候笔墨的小太监。
当她看到小太监手中的铜盆里装满了灰烬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心，连忙伸手紧紧抓住小太监的衣袖，惊讶地问道：“你端这个做什么？”
小太监见是徐家小姐，也不隐瞒，皱着眉头苦着脸回答道：“殿下昨晚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整晚都没有睡觉，一直在画画，画了很多，可是最后却烧了个精光！”
听到这里，徐婉清似乎明白了什么，此前梦中的场景开始在脑中回放。
梦境中的八殿下是皇帝，那晚，他也是一直画一直画，画了一夜……
一想到自己所爱之人却深爱着别的女人，徐婉清心中一阵阵被拉扯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