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疯颠郎中

    对于乌支倮的问话，那人自是答不上来。他随后问了身边其他的看客，见他不停地点着头，许是那个看客的话让他信服，于是给乌支倮说道：“人市上的妇人少了，这香粉的营生也不好做了，你也是看到了，人市上大多是小姑娘和孩子，这些个小娃娃们让别人买了去，自然不会给他们再买给香粉喷涂，几个集市下来，香粉卖不出去，心里有气总要发泄出来，怪只怪这老头运气不好，点燃了店家的炮火。”从气势上看，那老头以一敌三不输一二，从语言上听，乌支倮根本听不懂也听不清他在喊叫着什么。乌支倮确定这个老头就是白起让他寻到接头人，他得想个办法为老头解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乌支倮感觉自己瘦了一圈，全身上下都挤得都是汗水。他闻到淡淡的草药味，寻将过去，见到煮药的陶釜被打翻在地，药汤和草药洒散着，旁边的两三个店里没有一个守店的伙计，这不像其他的店铺，至少还有一个人守在店铺里给屈指可数的几个买家介绍看香粉的味道。乌支倮走进一家店铺，铺子里一个伙计也没有，他冲着人群喊了一句：“这个铺子的店家去哪了，来给我十盒香粉。”没有人应，他又大声喊了两遍，这叫喊声一句高过一句。三个女人骂得正兴，看客中有人对她们喊了一句：“那个店铺是你们的么，有人要买十盒香粉呢。”一个胖女人抬着胳膊喊了一句：“我的家，马上来——”她冲着老头骂着：“糟老头子，今天我先招待了买家，等会儿再来跟你理论。”骂完，喝令散了人群，高兴地跑店铺里来，笑着对乌支倮介绍起店铺里的香粉来。

    乌支倮挑了两个不同的香粉，问道：“听闻那个老头是西二街上开药铺的郎中，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胖店家说道：“唉，谁知道呢，听说去年看病时到了一家主顾家里，结果正好碰到长平败回来的散兵抢杀财物，那主顾家估计钱财不少，让散兵们灭了满门，当时幸好老头藏得深沉，要不然老命早就没了。”胖店家拿了一盒香粉打开盖子让乌支倮闻味道，乌支倮点点头，默许要买这盒香粉。胖店家接着说道：“有好几个人死在了老头的面前，散兵的大刀砍杀主顾家人时，血溅到了老人的满脸都是，老头后来跑回家，把老头的家人吓得不轻，后来这老头就被吓傻了，跟疯了一样。”乌支倮又包了两盒香粉，问道：“你们都知道那老头是个疯子，为何还要与他争吵？”胖店家说道：“谁知道呢，反正今儿个心情不美丽，他又在我店铺门前煮草药，我是卖香粉的，他这么做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乌支倮问道：“老头是碍着你的生意了，那两个店家怎么也跟你一起骂他呢？”胖店家笑着说道：“我们三姐妹平日里关系本就不错，想必是跟我一样忍老头很久了，今儿个出了恶气，气也能消停些。”乌支倮问：“若那老头明天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来，你们又怎么对付他？”胖店家叹了一声，说道：“来就来吧，今儿个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与一个疯老头去理论，明知跟他讲不清，还要去理论，我这与那个疯老头有什么区别？”

    乌支倮付了钱币，说道：“店家，就这十种不同的味道，每月往西三街的乌宅送一次，到了就会有人给你付钱。”店家问道：“西三街的乌宅，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乌支倮道：“原来那里是平原君府，我买下了那个宅子，改了名唤作乌宅。”胖店家捂着嘴半晌不说话，乌支倮问道：“怎么了？”店家说道：“那是个凶宅，我们躲都躲不及，你让我去那里送香粉，我宁愿不挣这点钱，我这命要紧啊，你说为了挣那么点的钱，把命搭进去就不好了。”她还说：“一听你都是外地的，你不知道，我刚才说的老头去的主顾家里，正是好平原君府上。”

    认准了在香粉街上煮药的老头就是他要找到的接头人，又打听了老人详细的住所，乌支倮提着十盒香粉回到家里，让赵娘子挑了两盒喜欢的香粉，又让赵芙蓉选上一盒。赵芙蓉问道：“倮哥哥怎么这会想起讨姑娘们的欢心了？”她在香粉中选了一盒味道较为清淡的，说道：“就这个了，采薇妹妹一定是喜欢这种的。”乌支倮是她自己选，没想到她是替采薇选着，乌支倮道：“薇儿的我自然会给她，等我们要回去了我多买几盒带到乌支去，你就选你喜欢用的吧。”赵芙蓉道：“我才不喜欢用这个俗气的胭脂水粉呢，你赶紧喊了院子里的丫头们选吧。”乌支倮笑着，道：“这些丫头是伺候你的，香粉你愿意给谁就给谁，反正是卖给你们了。”他胡乱地在店铺里选来的香粉，不一定是丫头们喜欢的，赵芙蓉让小杏子叫了丫头们来选香粉，都选了些清淡味道的，剩下几个味浓的留在桌子上。小杏子说道：“倮大哥看来是选香粉的外行，味道浓的多用于年龄大点的女人，或是青楼红房子里的娼妓们所选用，我们普通家里的人姑娘并不喜到外面招摇，是用不了那些个味浓的，倮大哥下次选香粉时，多选些清淡味的来，我们姐妹们都喜欢哩。”乌支倮对小杏子说：“好，好，下次我去选的时候带上你。”小杏子惊慌起来，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弯着身子说道：“小杏子不是这个意思，倮大哥要出去自是带着芙蓉姐姐去，我们可不敢乱造次。”

    乌支倮觉得赵人的规矩就是多，许是在王城之内的人都是这般规规矩矩的做事，这点他还是喜欢西北戎族的那种豪放，有一说一，少了些唯唯喏喏那是多好，他好像在乌宅里破了这个规矩，但这种习性太久了，似乎是刻进了里子，几次无果后再不强求了。小杏子到了伙房做了两道家常的小菜端给赵芙蓉，她能吃喝食物这点让乌支倮很欣慰。乌支倮道：“你得把身子养好了，要不然回到乌支，薇儿见到你又心疼起来，以为你跟着我这次出来遭了多大的罪一般。”赵芙蓉在屋子里转悠着，她强颜欢笑，问道：“我们几时回去？”乌支倮说：“就近几天吧，宅院已经选好了，钱财放置妥当，后院里有一块空地，我打算让张伯盯着盖上十几二十间的房子，这样我们每次来邯郸的马帮兄弟就不用去客栈里挤着了。”赵芙蓉不同意乌支倮这样做，她要把后院的空地打造成一座花园。在她儿时她就有这个打算，那时候她的爹娘不同意，说是留着有用呢，现在这块地终于到了她的手里，乌支倮又想拿去盖房子，她自是不情愿，说道：“马帮的兄弟们不辞辛劳跟着你到了邯郸城里，本来可以去放松放松，看看邯郸的异国景象，这到了你这里又被关起来，我看还是让他们住在客栈里好些，那里有吃有喝，这来了咱们这几个伙计和丫头哪能伺候得过来？”乌支倮想想也对，忙起身向屋外走去，赵芙蓉问道：“你干什么去？”乌支倮道：“我得赶紧去找张伯，让他把这事儿给停下来，要是买了木材请了泥瓦工来，那不有些晚了么。”

    赵芙蓉还想让乌支倮陪她说说话，听乌支倮这么说，催促着他赶紧去，别白花了钱财又盖不了房，那木料又要浪费了。乌支倮刚出了屋子，没出走廊又折回来，对赵芙蓉道：“你出屋多走走，别在整天的待在屋子里，这人在屋子里待久了没病也生出几分病来。”赵芙蓉道：“没有力气，感觉还是待在屋子里舒服些。”

    乌支倮想出门去寻煮药的老人，带着一个贴心的人方便些，尤其是在邯郸城里，他说的邯郸话还算流利，地道的邯郸人还是能听得出几分外地的口音。他说：“我听说西二街上有个老郎中，能治你的病哩，不如我陪你去看看。”赵芙蓉懒懒地推开门，阳光直刺入她的双眼，这光线过了两个响指的时候才让她有了些适应，说道：“太阳大得很，我这走了两步就感觉头晕目眩，我不想出门去了。”乌支倮道：“正是你整天的不出门，怕了太阳，这出来走走，也是不错哩。”还未走出宅院，赵芙蓉已是满头的大汗，她的身子太虚弱了，乌支倮正想抱起赵芙蓉时，看到张连从外面匆匆回来，他扶着赵芙蓉说道：“张伯，后院就不盖房子了，蓉儿建议让马帮的兄弟们还是住在客栈自在些，再说了我想了想，就这次这样送货物回来才让他们来得人多些，后面来得次数就少了，住在客栈方便，咱们也别劳那个神盖房子啥的。”张连说道：“还好倮少爷说得及时，我正准备回来给木材石料取定资呢，莫是不盖了，我回了那些伙计店家就是了。”乌支倮说道：“买卖虽不成了，你还是给他们一点资费，也算是买卖不成仁义在么，大家出来做事都不容易。”张连笑着应了声，见乌支倮扶着面色苍白出着虚汗的赵芙蓉，忙招呼了伙计牵来马车，说道：“倮少爷这是要出去给芙蓉姑娘瞧病么？”乌支倮点着头，马车说话间就牵到乌支倮的跟前，他扶着赵芙蓉上了马车，张连了伙计手里的马鞭，说道：“西二街离咱们最近，不如我先带你们到那里先瞧瞧，若是那里瞧不好，我再另寻个郎中。”

    刚出府，张连道：“倮少爷，芙蓉姑娘这般虚弱，不如让我把郎中请到家里来，她这般折腾许是会伤了身子。”乌支倮道：“我也想请郎中到家里来，可你们请郎中得花费时辰和脚程，郎中请来了，他们身上并不带药，这得跟着他回去抓药，再跑回来熬煮，来去的花费的时辰多，不如我们自己去呢，那样更快些，药也能拿得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