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良驹竞赛
乌支县观音座牧场又开始热闹了,之前这种热闹的景象是乌支倮为秦军募集五百匹良驹的时候,那时候的马匹多由乌支县大小牧场挑选出来的良驹牵到观音座和水底沟两个牧场集中饲喂,待膘情上涨统一由县里的衙吏押送到北地郡指定的军营。听说牧场里来的个伯乐的三世孙严把马匹质量,前来送马的牧场主不敢含糊,把牧场里上等的马匹牵送到了水底沟的牧场。
乌支倮的牧场大小送到集散区的不上两千匹,搜了牛家牧场的六百匹。请了孙骥前来查验,孙骥拍拍这个马匹的屁股,看看那匹良驹的牙口,又抬了前后蹄看掌钉的。他只管看,并不言语,这把乌支倮和一众牧场主急坏了。他们本是冲着孙骥是伯乐将军的后代来的,牵着马匹若是能让伯乐的后代点评一二,那牧场自会扩大宣传,广而告之。孙骥看完后扶着他下巴,依旧是右手握着马鞭,将双手置于前胸前,当众人以为他要说话时,孙骥摇着头离开了马舍。众人私下交流时谈到孙骥,个个称赞,也有人边背诵《伯乐相马经》的内容,对比对着自家牵来的马驹,总觉得他人的马匹是符合马经所说的良马特征。
过了三五天,送到两个牧场的马区越来越多,马价跟着市场被马贩们炒得火热。乌支倮寻到孙骥,说道:“孙兄,你给咱们马匹也不做做点评,我们这马饲喂的如何你倒是说说啊,你整天光看不说话,我们心里更没有底么。”孙骥讲了他在乌支县的第一句话:“也只能这样了。”说完冷冰着脸出了门,把自己关在客栈的屋子里。乌支倮嘴角淡淡一笑,重复了孙骥刚才的一句话:“也只能这样了。”他说这句话说给赵芙蓉和乌元彪,让他们两个帮忙给做个分析。乌元彪说道:“只能这样了,那只能这样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这句话说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赵芙蓉更是摸不清意思所在,只能让乌支倮去寻孙骥问个清楚。
这个方法是冯亭教给孙骥的,冯亭说道:“只要你不说话,把说话权交给对方,他摸不着你的路数,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你若频繁的说了放,或者给了他人更多的信息,他们会一步一步的了解你的全部,别轻信任何从对你的试探,只要他们试探成功一次,后面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或者更多次,若是他们以此长期下去,你定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尽管恃宠不惊,在他人的眼中便是高端术士的存在。他的那句“也只能这样了”很快在乌支县传开了,有人已经把他这句话当做点评他人的良言金句。街上有个面饼铺,新研制了一种新式的面饼食法,请了美食家去品尝,店家询问口味以便进一步的改进,点评人说了句“也只能这样了”,店家解读不清,随知一卷诉状把美食家告到了县衙。县令牛邯升堂,让美食家仔细的点评,美食家依然说了那句“也只能这样了”,店家不满意,索要了美食家的餐资,县令牛邯见店家收了餐资,问店家:“满意吧?”店家回了句:“也只能这样了。”县衙里官吏大笑,县令亦是笑着,说道:“好,那就回去,也只能这样了。”
这个真实发生的乌支倮身边的笑话很快就传到了水底沟牧场乌支倮的耳朵里,此时他对相马术士孙骥的点评才有了真正的解读,用大众一点话说“马马虎虎”、“凑合”,“勉强说得过去”亦是正解,但这句话里更透露着些许的无奈。多年以后,某个名家对这个“成语”的释义为:“在某种特定环境或条件下能达到预期目标的境界,虽有遗憾或不满,但总体上已是特定环境或条件下达成目标的最大值域。”相马术士仅凭这一句话,在乌支县乃至到了华亭县、义渠县都传为佳话,被人称大加解读、赞许。一时间,众人皆言:“相马术士的水平真是高,仅此一句就众人琢磨不透难以触及。”亦有时人作为诗颂曰:“你的相马水平/和你的说话一个高度”
笑声的背后更是孙骥的无奈,他心中冷笑乌支戎人的无知。他时时刻刻没有忘记到达秦地的使命,十余的将士整天把他盯得寸步难行,他的活动范围似乎只能是乌支倮在水底沟和观音座的牧场,去过最远的就是牛家的牧场,不过那也是在乌支倮的经营范围内。他得想个办法让更多的知道他这个从赵国来的相马术士已到了乌支县境内,而且还有个正经的工作和名头。秦赵两国自长平大战之后断了联系与交流,此时通过众人啼笑的话题把他来了的信息广播出去,但凡受过严格训练嗅觉敏锐的细作都会闻风而来,让他要把带的情报送回赵国,同时他会把赵国对他们下达的最新任务传递下去。
不是选马就是在满是马粪味的圈舍里转悠,孙骥已然是厌倦了。清晨吃过早饭,他骑马出了牧场,行了不到百米,后面两三个将士跟了上来,以他的功夫对付两三个士兵并不在话下,可是解决了这两三个士兵带给他是的更多的麻烦。有个士兵说道:“孙大爷这是要去哪里?”孙骥回道:“去牛家的牧场选马。”那士兵道:“孙大爷还是别为难众兄弟了,请回吧,那些良驹自有牧主牵送过来,你在牧场选便是了,若是他们牵来的马匹入不了您的法眼,你尽数退回即可,莫不要单独行走。”孙骥道:“晨间倮大爷说他要与我前行,牧场事急,他便委托我单独前行,莫是倮大爷没告知众兄弟?”那士兵许是军队里的什长,总管着这十余个将士,他说:“晨间我亦是也了倮大爷,他并未提及此事,孙大爷还是请回吧。”孙骥搬出乌支倮实为诓骗秦兵,没想到这秦兵个个认死理,摆出乌支倮仍得不到许可,只能转回马头,心里默说了句:“此次也只能这样了。”他心里暗语完毕,自己把自己逗乐了。
夜间,孙骥在掌灯时辰等到了从牧场归来的乌支倮。乌支倮见他在门口候着他,心里已猜出他的来意。乌支倮问道:“先生此时还未入睡,是吃住不习惯还是伙计们伺候不周?”孙骥回道:“吃住还习惯,伙计们伺候得甚为周全。”乌支倮又问:“那先生等我归来,是为何事?”孙骥请乌支倮到屋子里再细谈,此地秦兵的耳目众多,他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会被监视监听。乌支倮笑着,说道:“原是先生想念家乡的美酒了,我跟你说啊,咱们的乌支大曲不比你们赵地的佳酿差,那我就跟你喝上几杯酒。”随喊了伙计往孙骥的屋里搬了一整坛的乌支大曲,乌支倮自取了两只小碗,冲着守在门口的秦兵道:“将军们要不进来同饮?”秦兵有人回:“不了,众兄弟公务在身,伺候了两位大爷周全,不敢造次。”乌支倮又喊了伙计给秦兵搬了四坛乌支大曲,差着伙房做了下酒的凉菜烤了羊肉送到秦兵的缓息室去。
秦兵盯得孙骥太紧,这如同放风筝,死死的把线拽到手里不松绳子,风筝是飞不起来的,松了手能放开绳子还得有好风。乌支倮见着秦兵这般盯着孙骥,给不得他露出马脚的机会,亦得不到他此行真正的目的。乌支倮喝了两碗酒,捂着小肚子说道:“许是今天太热了,在牧场多喝了些河时挑上来的生水,这会儿肚子有点胀气,对不住了我先去蹲一会儿。”话刚说完,乌支倮把憋了许久的一响屁当着孙骥的面放了气,他一手捂鼻一手捂着肚子,歉意地说道:“对不住了,孙先生,真有些对不住了,我得先去解决一下。”说着跑出了屋子。乌支倮一听屋子呼了什长,拿出陈翊给他的帛书,说道:“你们的目的是盯着孙骥没错,可你们也盯得太紧了,这么下去我们都完不成任务。”什长看完帛书,叠放整齐双手奉给乌支倮。乌支倮收了帛书,说道:“你们明天宽松一些,留两个值守的,盯人不要盯那么紧,两个人按计划盯着孙骥,当然这个盯不要像现在这样盯,给他自由,你们只管看他与跟有身体和语言上的接触,然后分成几个小组,两人一组,有新情况启用一组,比如孙骥明天见到某个人,两个人去盯那人,那人见到了他的下线,再启动另一组,下线太多忙不过来,可向县令求助,由他派县衙里的官吏再盯。我们要给放个口子,盯得太死了虽是相安无事,其实是无功有过。”什长问道:“那明天如何行动?”乌支倮道:“我们寻不到他的目的着急,他有信息送不出去更是着急,此时他与我喝酒,想必他已有了思路,且看他的谋划后再定吧。我已送了酒菜给诸位将军,你们佯做畅饮,酒令豪放,但不得尽醉,随时候令。”什长应了声,大声说道:“倮大爷体恤众兄弟,取碗来,咱们喝他个通宵达旦!”一个士兵说道:“我几坛酒够咱们喝的吗?”什长道:“你尽管喝,倮大爷那里酒多得是,就怕你没喝多少就醉了。”
乌支倮起身,冲着秦兵微笑告别。到了院水里取水洗了手,回到孙骥的屋子里,乌支倮一边用青衣后背擦着手,轻声的笑着道:“刚才在院子里听到那帮秦兵高谈畅饮,莫不会是要喝得大醉了吧?”孙骥说道:“你们秦人什么待客之道,这待客如防贼一般。”乌支倮给孙骥倒了一碗酒,说道:“这也是他们的差事,谁让你是赵人呢,现在秦赵边境危急,生怕你不是个相马的术士,若一不留神冒出了赵国的细作,于你于我于他们都不好过。”孙骥笑道:“倮兄弟看我是个细作?”乌支倮吃一口萝卜条,笑道:“先生是相马的术士,哪有细作会相马?你若是赵国的细作,那赵国真是埋没有人才喽。”乌支倮又说道:“再说了,我印象中的细作那是鬼神一般的存在,你啊,还真不是。”说着又笑着和孙骥饮了一碗酒。
孙骥笑道:“倮兄弟真是慧眼独特,一语中的,我就是个相马的术士。”乌支倮问道:“先生等我到深夜,不会只是苦于无人饮酒吧?”孙骥道:“咱们在这里寻了上千匹的马,这些马可能解赵国的燃眉之急,只是这千匹马还远不够赵国骑兵,我想了办法,不知行不行得通?”乌支倮问道:“先生说来,让我长长见识。”孙骥神秘的笑道:“赛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