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赵国刺客
白起在大帐里不停地踱着步,这个不速之客是他意料之中的,此时出现在关城之外是放还是驱离让他思谋不定,若是放了那人,势必会引狼入室,若是不放秦赵双方都这么僵持着于形势对于他来说更不利。秦王身边的范雎老儿又上本参弹了他,不放赵人入关等同于秦人的细作也将入了不赵地。王龁坐在帐里一声不吭,他心里更是明白范雎在秦王面前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白起大将军因此背负着重大的恶名,坑杀赵军四十万将士如恶魔般缠绕着白起来。其实,对于此事,王龁是最清楚不过了,命令是秦王直接下给他这个上将军的,四十万的英魂从他的刀下掠过,又将是何种的苦痛,他夜不能寐,只要闭上眼,赵军的鬼魂便来与他纠缠。
王龁点燃油灯,说道:“大将军,乌支倮在城外候得久了,还请大将军早些做决定。”这句话无意当中把白起又架在了火上。白起对这个部下又恨又爱,恨的是这个部下经常不听他的话,这不能怪他,只能怪这个秦王把帝王术在范雎的提点运用的炉火纯青,谁让他这个大将军是太后的义弟呢,太后在朝里的势力太强大了,以致秦王不得不防范他的这位母亲,更要是的防范他这个带兵的义舅。秦王要想寻回政权,那要将太后的势力铲除,而太后的这些势力中,仅他一个外戚。常人所说的外戚往往以为是所有归属太后的党羽,可在太后的党羽当中也有与太后相亲近和生疏的,魏冉就属于亲近于太后的,他是太后的亲弟弟,而他不是,他只是太后在半道中相识的一个义弟,有些统兵的才能罢了。长平之战就是秦王铲除太后势力的第一步,秦王亲自给王龁下了命令,拒不接受赵国的投降,得赵国降将皆坑杀之。白起是军队的总指挥,他部下所有的行动都是由他下的令。如此一来,坑杀赵军四十万降将的罪名理应归在了白起的帐上。白起疼爱王龁的原因,仅是因为他在王龁的身上看到了他年轻时的影子,敢于冒险,指挥军队骁勇善战,能出奇不意,是个打胜仗的将军。
王家父子见太后势力日趋强大,秦王几乎唯太后令是从,见秦王有寻回朝政大权的决定,全家列队要大助于秦王。此时的王龁巴不得白起下令放了赵人入关,由此他又多了份扳倒白起的筹码。不管是朝野还是边关,对于白起来说越来越不利。攻赵,赵国边关已被堵得水泄不通固若金汤,不攻赵,范雎整天在秦王的耳边吹着风。这些他在再次奔赴边关前已经被察觉,起先是装病卧床不起。确切说不是装病,而是那四十万的阴魂时时纠缠于他,白天头痛,夜里更是难安。秦王和太后都派了王医复诊,扬言白起身体无大碍后,秦王和太后的王旨几乎是同时到了白起的床前。
呼了传令兵,白起冷冷的道了声:“许了他们进城,给陈翊传令,对于赵人在秦地的一举一动都要在我们的监视下进行,切莫让他跟他人接触。”传令兵得了令骑马奔到了城墙根,陈翊打开城门,对乌支倮道:“倮兄弟真是对不起啊,大将军近日军务繁忙,我在军帐前候了许久,我才请得将令开门,莫怪啊。”乌支倮靠在墙边昏昏欲睡,听到咯吱的开门声,赵芙蓉高兴地道了声:“城门开了。”乌支倮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还不如明天早晨开城门的再进去,搅的我的好梦。”赵芙蓉道:“到了驿舍大床上舒舒服服的睡着不香么?这边关处所没个遮风挡雨的,赶明个早上得了风寒实在难爱。”陈翊将乌支倮一行接到驿馆客房,唤了店小二上了些热乎的饭菜。他从一开始就盯着赵人孙骥,陈翊问道:“兄台果真是相马的术士?”孙骥道:“敝人孙骥,伯乐将军三世孙,如假包换。”他又给陈翊背起了生硬难懂的《伯乐相马经》,陈翊摆手阻止道:“兄台别背了,我信了你还不行么。”
赵人进入秦国境内要由边防大将给他通行的令牌,陈翊给乌支倮说道:“孙兄弟和通行令牌赶明天我去给他办理,你们静在驿馆里等候信息便是。”他又对孙骥道:“秦国的规矩多,可不像是赵地,当前两国的形势你也清楚哩,到了秦国的地界可别乱来。”这是陈翊有意在敲打孙骥。孙骥笑道:“将军说笑了,敝人只是相马的术士,跟着倮大哥出入牧场,跟着押送良驹到了赵国,这便是敝人的任务完成了,并不敢随意的走动。”陈翊道:“若是这样,那便最好不过了。”
陈翊次日一大早到了秦军大营,唤了十余名机灵的部下乔装打扮隐蔽于驿馆周围,并重订了暗语等信息传递,又给哨台增加了人手,每人手里两面小旗,以小旗传输赵人孙骥的信息。孙骥出了驿舍房间,小旗挥动几下,不远处另一个小旗照着那样又挥动几下,如此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军帐里由陈翊向白起和王龁做了解读。“赵人出了房间、“赵人入了茅厕”、“赵人出了茅厕”、“赵人回到了房间”。此后就是“赵人出了房间”、“赵人进大堂”、“赵人出了吃饭”、“赵人饭毕”、“赵人进了房间”。白起问道:“赵人到了大堂见到过什么人,对那些人什么眼神,又点了什么餐,是自己点的还是乌支倮点的,吃饭时和店家有没有过接触,包括眼神的交流,这样你们如何得知?”陈翊回道:“我们安排的精干机灵的士兵乔装于驿馆周围,这些信息等下会回馈于大将军。”
不多时,一个士兵手握书简到了大将军府,将赵人孙骥的详细行踪报到了白起的面前。白起道:“从目前来看,这个赵人还没有露出马脚,我们对于他此行的目的知之甚少,你跟乌支倮私下交流一下,把他此行的目的打探清楚。”陈翊道:“此事怕是不好办,乌支倮只应了给我们传递消息,刺探这种工作他没有经过训练,许是刚一张口便让赵人识别了去,对乌支倮安全不利。”白起道:“那就把这个赵人盯紧了,千万别出什么纰漏。”陈翊应了声,张罗着给孙翊办理了通行的令牌。
一应事务办理妥当,乌支倮起身,见陈翊带着十余个将士立在驿馆门口,乌支倮笑道:“陈将军果真好气派,出入普通的驿馆还要带这么多的随从,怕是我们刺杀于你么?”陈翊回笑道:“我哪有这个福气,听说最近道上不安定,马匪较之前多了些,又是帮派林立,冷不丁哪个帮派讨了你的平安,大将军下了令,这些将士是护你周全的。”乌支倮笑道:“我就那么点破家当,这路上准备的吃食仅够我们三人的,这些将士随了我们,自是准备不足么。”陈翊道:“这点不劳倮兄弟费心,他们的吃食草料已给他们备齐了,而且到了乌支县内,他们自有乌支县令安排,不烦着倮兄弟。”说完一个老者赶着马车出来,马车上堆满了草料和将士们的吃食。那老者见到乌支倮行着礼:“倮大爷,咱们又见面了。”那老者是乌支倮前些日子在马市上见过的,他还给赵芙蓉介绍的客栈。赵芙蓉见到老人更是高兴起来,说道:“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乌支倮问道:“莫不是这些军爷又强征了你的马匹?”老者道:“我那匹病马早饿死了,这个差事还是冯将军亲自寻了我让我给将士们送草料吃食的,这一路上他们管饭,不限量管饱,是个好差事哩。”
冯翊明暗两条线的安排已是妥当,明面上有十余个将士护送,其实是监视赵人的行踪,将士们监视已是光明正大,还有些将士们不便出面的事宜由赶车的老人去落实。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孤瘦的老头,孙骥更不会想到这个老头亦是监视他的另一类人。乌支倮原打算是三日之内到达乌支县,平白多了十余人,虽是乘着马匹马车,行动上已比单人快马慢了许多,行了一日在高平关的旧客栈里住下,乌支倮对老人说道:“大叔看这个客栈如何?”老人说道:“好是好,就是没有人烟,空落了些。”乌支倮说道:“此地已是无主的地儿,赶明儿个我们这路线正常了,我重建了此栈,大叔有无兴趣做了这客栈的掌事?”老人说道:“你可真会拿小老儿寻开心,我还得回我的牧场,给你守这个地方,你是拿小老儿说笑了。”乌支倮问道:“你那牧场在何地?”老人说道:“泾水源头的北店池牧场。”乌支倮亦笑道:“大叔莫不是胡说哩,那山谷已是乌某人所有,我未曾听说那里还有个北店池牧场的。”老人惊道:“大爷真是胡说,那是官家的山谷,何时成了你私人所有?”乌支倮笑而不语,半晌说了声:“信不信由你,你这连地界都分辨不清,难怪牧马会亏钱。”
乌支倮与老人聊话实是无趣打发些时间,冷不丁听到乌支县令贱卖于他的山谷让别人吞占了去,心时十分的不快,赵芙蓉道:“不如此次回去,收了那些山谷,至少要让那个牧民知晓那是谁的山谷。”乌支倮道:“这个不急,咱们这次先回去把赵国所需的良驹凑齐,这些山谷先让牧民们先用吧,山上的草料自然生长,不喂牛马也是浪费了。”孙骥一路上沉默寡言,话说得不多,或许他心里明白,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小小的细节,将会被跟随着的十余名秦将捕捉分析,这些将士的目的都是限制他的行踪,自然不会多说话。歇息时自顾着饮水吃面饼,多亦是靠在大树上或者路边的石头上闭眼休息。他最多的动作就是右手握着马鞭,将双手置于胸前。赵芙蓉轻声对乌支倮道:“那个孙骥,你了解多少?”乌支倮嘴上说道:“听冯将军说是个相马的术士,其他的不可而知。”赵芙蓉道:“你看他靠在大树上歇息时,双手置于胸前,你把他右手的马鞭若是换成利剑,你看他像什么人?”乌支倮盯着孙骥道:“你这么一说,我怎么看倒是个侠客。”赵芙蓉笑着说:“赵国有个墨家,个个是用剑的侠客,倮哥哥你可要当心了。”乌支倮疑惑地道:“不会吧,他只是个相马的术士,怎么就让你说成侠客了,他更不会是个刺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