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城防老将
这种在战乱时期实行特殊任务的人往往被称之为“奸细”。奸细的行当里有两类,把打入敌对者内部类似于“卧底”的为“奸”,负责外围信息传送的被称之为“细作”。乌支倮牵着两匹马从军营里走出来已是深夜,牙月像长戟上的圆刃发着冷光。他没有完全答应白起和王龁,他就是一个养马贩马的,有必要参与这场秦赵的战事么。他立的路边,将马拴在大树上,靠着大树坐在地上,他抬头望着冷月,望着闪闪发光的星辰。即便星辰并不想置身于黑暗的天空当中,然而他已然是在这黑暗而当中。
当黑暗吞噬了整个天空,没有一颗星辰会置身世外。夜里冷不丁传来一声夜莺的叫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凄惨,乌支倮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骑上青龙驹,牵着梅花白慢慢的向客栈走着。陈翊的部下已将赵芙蓉安排到了驿站的客栈住下。这个客栈归军方管理,门口有士兵值巡。此时已是深夜,值巡的士兵在大门边上的木屋里偷懒小息,听到马蹄声两个兀着站起,问道:“什么人?”乌支倮取里衣服夹层里的令牌,一个士兵跑到乌支倮的跟前,举着油灯看了令牌对另一个说道:“大将军府的令牌。”得了那士兵的许可,给乌支倮躬身行了礼,开了客栈的院门。
赵芙蓉听到轻微的开门声,打开他的屋门,见一个人影牵着两匹马,一匹马白得发光,她识得出是她的梅花白,匆匆下了楼,看到乌支倮安然无恙,扑到乌支倮的身上,双手紧紧的抱了他。乌支倮两手牵着马缰,挣脱开来,小声说道:“我去先把马牵到圈舍里。”赵芙蓉傍晚到了客栈,对客栈的布局早已熟悉,先牵了梅花白,绕过院子的一条小道,约莫过了两座土屋这才到了圈舍。若是平时,这牵马到圈舍的事情是由店小二完成了,他们还会依着客官的级别给马送上不同的草料。将马匹拴在马槽边上,胡乱的抱了两捆草料扔在马槽里。这两匹马在军营里被受了优待,上好的草料已让它们吃得肚圆如鼓,闻到普通的草料一口也食不下,打了个响鼻缓息去了。
到了客房里,赵芙蓉挑亮的油灯,看到乌支倮脸上的淤青不禁心疼起来,她拿着丝绢触着乌支倮的脸,乌支倮笑着说道:“军营里将士们威武神勇,我去讨要马匹,肯定是要吃些苦头。”陈翊安排人给乌支倮开了两间客房,这两间客房相连着。乌支倮轻声问:“我的房间在哪边?”赵芙蓉左手指了指,并不说话。乌支倮道:“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更危险的路要走哩。”平日里赵芙蓉话多人活泼,此时变得泪眼汪汪,一把抱了乌支倮,她把脸紧紧的靠在乌支倮的后背上,乌支倮如鼓的心跳声冲击到她的脸上,那声音刚劲有力,像是要把她弹开来一般。乌支倮抓了赵芙蓉的手,那双细腻的双手葱白光滑,如脂在掌,他笑着说道:“赶紧休息吧,明天我们就要回到你们的赵国了,别带着这两深眼圈去,若是那样,赵国的将士们见着你,还以为是女鬼复活呢。”赵芙蓉感受着那双大手带着她的炙热,她感觉到了乌支倮手掌心渗出来的汗水。赵芙蓉淡淡的一笑,说道:“倮哥哥,你也早点休息。”乌支倮放开赵芙蓉的双手,转身出了房间关了门。
天刚亮,院子里一阵阵的嘈杂声,乌支倮伸着懒腰推开房门。陈翊看见乌支倮,躬身行了礼,大声道了句:“乌兄弟早啊!”乌支倮回礼道:“陈将军更早啊,你们这是做什么呢?”陈翊的目的仅仅是催促乌支倮收拾完毕去赵国的边关,却不好意思当着面撵客,说道:“驿馆也是小将们巡查的范围,多有叨扰,乌兄弟莫怪啊。”乌支倮收拾完毕,陈翊端来两盘早饭。早饭两大碗米粥,两张面饼,两个鸡后腿,两盘时蔬的野菜,唤了赵芙蓉在大堂里吃过饭,牵了马出了驿馆。临行时,陈翊躬身又行了赔罪礼,说道:“乌兄弟,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今年乌兄弟在这秦国边境有何难处都可寻我,我定给兄弟你方便。”乌支倮道:“这个自然,谁让你把我打成这般模样。”两人相视一笑,来了个大拥抱,陈翊在乌支倮的耳边轻声道:“这一路上你可要多心,赵国那边比这里危险多了。”乌支倮回道:“我会活着回来的。”
行了不到三里,一条巨大的沟壑拦在了他们的面前,这就是秦赵两国谁都不可逾越的边谷,两个哨台能望及的也止于此谷。白起在站在哨台上看见三黑一白四个点移到了山谷边上,他的一颗心更提到了嗓子眼儿。山谷有一条小道,原是秦军侦察兵踏行出来的,秦军的侦察兵只要过了山谷就会受到赵军的监视,当对方警告无果后会射杀了秦军,秦军往往趁着夜色拖了死难将士的尸身。乌支倮回道望了一眼秦军的哨台,又盯着赵军的卧地如龙的长城,在他眼前的五里左右,一处城门高耸,那便是赵国的故关所在。
乌支倮顺着小道下了山谷,这崎岖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通到了谷底,乌支倮说道:“别看这个小道现在这么窄,过一段时间啊就能行马车了。”赵芙蓉道:“你这还挺乐观的,到了赵国地界再说这些话不迟。”乌支倮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呢,秦军抢了我们的马,那些人认为我们讨不回来,结果呢?我们不但讨回了马,还结识了陈翊将军,这往后在秦军这边就如行平地了。”赵芙蓉道:“赵国这边可不知是什么情形呢?”乌支倮对于赵国之行亦是心里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黑一白四个点在白起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与眼前灰蒙蒙的土地混成一色。大地上的青草不足以全部覆盖着干渴的黄土,这片土地饮了众多将士的鲜血似乎胃口大开,饥饿如狼的大地张开了干裂的嘴唇等候着用这四个生命的鲜血滋润它的身体。行了半里,地上稀稀拉拉的插着利箭,有几只躺在地上的,箭尾的羽毛已经风化,只能看到卡在竹子上的白丝。越靠近赵国的长城,利箭越多,插进土地的部分越深。冷不丁一支利箭呼啸着从半空中传来,刺进了乌支倮眼前不到五米的土地。乌支倮立住,等待着下一支利箭呼啸而来。许久,天空中只有微风吹拂过的声响。赵芙蓉跟在乌支倮的身后,见到利箭吓了一跳,她的梅花白跟她一样,那马抬头双蹄差点把赵芙蓉从马上跌下。
大漠上的风呼呼的吹着,这里应是茫茫的草原,风吹草低,牛羊满山坡。乌支倮心想,若此地没有战乱,青草茵茵,那将是多么好的一个牧场啊。他低头看见一只屎壳郎在匆忙地穿行于枯草间,会心一笑。赵芙蓉道:“你这还有心情笑得出来啊?”乌支倮道:“这会儿不射箭了,我们边走边看吧,你跟在我的身后。”赵芙蓉此刻没有听他的安排,策了马与乌支倮并排行走着。
他们一出现在赵军的视野里,城墙上多了一排将士,他们神情紧张,许久没有人敢从边谷爬上来,更没有人敢靠近赵国的长城这么近过,离此最近的已有三月有余了,那个秦国的侦察兵被射成了一只刺猬,他的同伴来拖他的身体,亦有三四个被射杀。长箭在弩,它们的归宿将在乌支倮和赵芙蓉的身上。射向他们那一箭的是个新兵射出的,他入伍不久,拉弓的臂力不足,满脸的汗水,他正想甩掉即将滴入眼帘的汗水时,轻微的一动,那手指法的箭尾不听使唤的射了出去,好在守城的将士阻止了其他的将士们:“莫射,看看这两个人什么来头,这个时候到了我们赵国的长城,胆子倒是不小。”众将士听了令,有几个已将手里的弓箭松了弦,将弩置于墙顶,活动着臂膀。
其间有人已快马禀报给了赵军将军大帐,廉颇捋着他雪白的长须,道了声:“这个有点意思,走,我们去看看。”随行十余人驱马到了长城之上,廉颇问守将冯亭:“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什么人么?”冯亭回道:“回上将军,尚不可知。”廉颇令道:“着一队人马出去探探!”跟着他的随来的一个将士领了命,带着十个守将打开了城防的小门奔向了乌支倮。
远见一队人马奔过来,乌支倮笑着说道:“看,那许是迎接我们进城的。”赵芙蓉见了赵将,突然间想到平原君府里横尸满地的景象,两眼闪出杀气来。乌支倮说道:“我们还是小心为妙,你也不要对于他们有过度的表情,以免惹到不必要的麻烦。”赵芙蓉舒缓了怒气,表情平静了许多。来人一字在乌支倮的面前排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将军道:“什么人?”乌支倮不掩藏,说话直截了当,回道:“乌支县牧马的商贩,想把我们牧场的马卖给你们。”众人听后哈哈大笑,将军道:“你莫不是牧马的商贩,许是活腻了想找到死的吧?”将军笑着,对左右说了声:“去,禀报上将军,自称是找死的马商。”有个士兵调转马头,笑着驱马离开。将军围着乌支倮和赵芙蓉转了几圈,两个穿着打扮是个普通人的模样,他们的骨子里没有军人那股气势,问道:“你们真是的牧马的商贩?”乌支倮道:“如假包换,去年入冬前,你们的上千匹良驹就是我卖给你们的。”将军皱着眉说道:“这事我是听说过的,是真是假,我等会问问赵将军便是。”说毕,命了左右捆了乌支倮和赵芙蓉,赵芙蓉道:“你们为何绑了我?给我放开!”乌支倮笑着说道:“蓉儿莫急,等下他们怎么绑了我,还得他们恭恭敬敬的给咱们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