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牧场喜事

    大山深处的寒气逼人，乌支县城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一队队骑马的人着各色衣服涌到了牛成牧场里。牧场的大门左右各挂着贴了金色双喜字的大红灯笼。这让干枯的牧场有了些生机，用牧童房舍临时改成了婚房显得有些紧凑，两间大的房间里围满了前来祝贺的亲友。院子里摆了三十张八仙桌，每张桌子配四条长凳，一条长凳上坐两个人。做菜的厨师是牛成特意从县城的客栈请来的，他们的手艺高，不但把客栈里的小菜做得津津有味，人多的席面更是他们拿手的技艺。

    这里的席面是流水席。乌支倮和梁衡两兄弟在门口招呼客人，来得人先提着礼当到门口铺了红布的上桌前送了礼单，再由乌元彪夫妇及香菱把来客送到空桌上，每桌上到齐，上了面饼，面饼分成两种，一种是白面的面饼，一张桌子是有定量的，还有一种是杂面的面饼，这个不限量，管够。菜色大多都是四菜一汤，牛成和乌元彪是乌支县有头有脸的人，他们的规格超过的普通的庄户，八菜一汤。冬季里的席面并不像夏秋两季的丰盛，能储存的蔬菜有限，无非把窖里存的白菜变着花儿的做几道菜，牛成又宰了三头牛十只羊一百多只鸡，牛肉烩白菜、白菜帮炒羊肉、萝卜炖羊肉、青炖牛排、盐汁羊肉，青水白菜是唯一的素菜，牧场里的牛羊成群，厨师只要觉得牛羊肉不够，牛成差着活计到了圈舍里选最肥的牛羊，拉出圈在一个斜坡上当下就宰了。牛肉上有块新鲜的肉不用过水，刚宰了热乎乎的生吃也是美味。

    乌支倮在牧场架起了很长的一排柴火，来客们吃了席，进了婚房看了新娘子，到牧场的一角自行取了肉，在火上烤起来，牛成从北地郡的花马池购了大量的咸盐，会吃的行家们不挑重肉，他们会选择带了肉脂的肉来烤，经过火的温度，肉上的肥油渗到肉里，再捏一点咸盐粉末，那味道最诱人了。这种方法是赵芙蓉首先提出来的，她觉得客人们为新人祝贺总得有些新奇的玩意，几道牛羊肉和鸡肉的席面很是没劲。席面的人匆匆吃了席，到了烤肉的地方，提着酒坛和难得人见的好友们拉着家常来。

    到了下午，新娘子见过公婆这才能出来待客。在见公婆之前，她们的头上一直盖着红色的丝布，等新郎招待了席面上的亲友，这才进到屋子里牵着新娘的手到正堂里拜天地给公婆行礼。采薇和蒹葭身高相似，线条不差上下，两个人都用厚的丝布盖着头，乌支倮和梁衡进来牵各自的新娘子，赵芙蓉调皮地说道：“这两个新娘子长得差不多，咱们就让两个新郎官儿不用问话就把自己个儿的新娘子认领走。”她这么一提议，众人也觉得好奇，看他们两个能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认出新娘子来。

    乌支倮白着赵芙蓉一眼，赵芙蓉把脸贴向乌支倮，轻声道：“你不会连你的新娘子都识不得吧？”说实在的，他还真是分辨不清，如果当着众人的面带错新娘子那可就尴尬极了。梁衡也是一脸的懵逼，两个新娘子穿衣打扮极为相似，两个厚实的丝缎红头布把脸遮了个严实，还新娘子的脖子都遮得看不清，想必这又是赵芙蓉这个丫头出的鬼主意，成心让他们不好做。梁衡嘿嘿一笑，心里主意来了，他对着大众道：“诸位亲友都知道我和倮儿的关系，虽然不是同胞兄弟更胜同胞兄弟，我向来是让着倮儿的，这次也一样，让倮儿先选。”他的主意就是把问题抛给乌支倮，他没有主意，乌支倮对亲友们回以微笑，嘴角一斜，笑道：“赵姑娘说不要问话，也就是让两个新娘子不要出声，这个事好办哩。”他走到两个新娘子面前，说道：“那就请两位美丽漂亮的新娘子伸出你们的手吧。”两位新娘子各伸出一只葱白的玉手。他正要用手拉着一只玉手时，赵芙蓉喊道：“不允许用你的手去触摸，你若是碰了便是选定了，不管你选的对不对都要跟和你碰了手的新娘子成亲。”蒹葭心里甚喜，以为是赵芙蓉出的鬼主意让她与乌支倮拜堂成亲，心里感激起赵芙蓉来。若是被乌支倮看走眼选错了新娘子，蒹葭便会上演一出先秦时期上错花轿嫁对郎的传奇故事。此时她的心里默念着让乌支倮选错新娘选上她。

    采薇刚听到赵芙蓉给两个新郎官出的难题，起初心里也有些担心他们两个会选错，听梁衡把难题抛给了乌支倮，她便放心了，以她对乌支倮多年的了解，这点小困难不足挂齿。她心里暗道：“得亏是倮哥哥先选，要是让衡哥哥选定会选错的。”乌支倮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两位新娘子的手掌，蒹葭从小在牧场长大，手里握马缰和马鞭时间长了会留下老茧，采薇很少牧马，手里的茧子少。采薇伸出来的是左手，她小时候给乌支倮做饭，右手拿着切菜刀，左手按的青菜，听到乌支倮从院子里进来，兴奋之极菜刀切了她的左手食指，当时鲜血直流，把乌支倮给吓坏了，忙叫了他娘香菱来给包扎，从那时起刀伤一直留在她的手上。她伸出那只手，只要是乌支倮他就会认出采薇来。乌支倮早忘记了那件事，适才观察两位新娘子的手指手掌时，看到了采薇左手食指上的刀痕，一把拉了那只手，说道：“这是我的新娘子。”赵芙蓉道：“你要选好了，这会是不能揭了盖头看的，要是选的不是你的新娘子拜堂成了亲再揭盖头可就晚了。”

    梁衡心想，不管是蒹葭还是采薇，这两个姑娘他心里都喜欢呢，若是乌支倮选了蒹葭，他与采薇妹妹成亲也是不错的结局。众来客们跟着赵芙蓉起哄起来：“选错了后悔也来不及。”乌支倮牵了那只手，说道：“不会后悔，肯定错不了，连自己的新娘子都认不出选错了就错了吧。”采薇听到乌支倮的这句话，用大拇指狠狠的掐了牵着她的那只手。乌支倮和蒹葭在牧场里时偶尔与蒹葭的手碰过，不像采薇般光滑如脂，乌支倮那时还笑着说，碰到蒹葭的手如里左手碰右手。两对新人到了正堂，乌元彪夫妇和牛成夫妇、香菱五人并排坐在一起，香菱坐在最中间，她的身体娇小，面容特意做了打扮，看上去倒像是蒹葭的家姐坐在那里。按年龄大小的先后顺序，先是梁衡牵着新娘的手到了正堂上，听宣礼官喊着拜天地的话拜了天地和一排长辈，然后是乌支倮才拜，赵芙蓉道：“你这拜之前可要想清楚呢，拜过天地和长辈你这后悔就来不及了。”乌支倮说道：“我选的没错，不后悔的。”适才梁衡拜堂时乌支倮在堂外候着，这会儿拜起堂时心里倒慌张起来。听宣礼官说“一拜天地时”他面朝着一排长辈，赵芙蓉忙上前拉着采薇和乌支倮转向了大堂门口，宣礼官又喊了一声“一拜天地”，采薇听香莲交代过，听到宣礼官的话后向着门口躬着身，乌支倮紧张的不知所措，赵芙蓉按了乌支倮的脖子让他躬身行了礼。此时的情景不像是乌支倮和采薇两个的行礼，更像是他们三个人拜了天地。宣礼官喊了“礼毕”，赵芙蓉直了身子，从乌支倮的脖子上松了手，接着她又转了采薇和乌支倮的身子，让他们两个面对着长辈们，宣礼官喊“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时，赵芙蓉接二连三的按了乌支倮的脖子，让他们成了礼。

    众人看到赵芙蓉在两个新人当中转来转去，引得哄堂大笑。有人笑着说了句：“倮兄弟妻妾双迎啊。”赵芙蓉说道：“莫要胡说，我这是看到倮兄弟慌张不知所措时帮助他行礼，我可不是他的什么妻妾，新人是他们，可莫要胡说扫了兴致。”又有人道：“姑娘莫不是也喜欢上了我们倮兄弟，这般殷勤定是另有他意。”赵芙蓉又道：“莫要胡说，莫要胡说。”新人被拥进了洞房。从梁衡屋子里闹完洞房的男女们出来又挤到乌支倮的婚房里。闹洞房由村庄里能说上话的中年人主持，宣礼官进了乌支倮的洞房，话事人自然就是他的了。他给乌支倮出了三个动作让坐在床边的两位新人来做。先是有人用木棍吊了一条长半尺的面饼丝，让两个新人从两头吃，一直吃到两个新人的嘴唇碰到一起。其次是另一个人吊了一块糕点，让两个新人同时咬糕点，当他们快要咬到糕点时，那人快速地把糕点取离，目的也是让两个新人的嘴唇相碰。还有的个更难，让采薇躺在床边，在采薇的肚子上铺块厚麻布，让乌支倮面对采薇趴着，不得用手将厚麻布卷成一个卷。

    宣礼官使的这三样乌支倮之前闹别人洞房时也见到过，当时总是感觉招式简单，自己做起来倒是十分的不易，几次触电似的碰到采薇的嘴唇，两个更是害羞起来，红着脸不敢继续做下去。若是新娘不配合或者新郎不照做，有人便拿了木棍打乌支倮的小腿，疼得乌支倮在地上直跳。采薇急了，道：“别打倮哥哥了，我们照做就是了，别再打了。”有人说道：“这刚拜了堂就心疼上倮兄弟了，这新娘子娶的值了。”每当有人要用木棍抽打乌支倮时，赵芙蓉也在一旁边阻止道：“别打，别打，他们要继续做了。”

    赵芙蓉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盯着眼前的两个新人发着呆，她的脑子里已把采薇幻成了她，眼前与乌支倮闹着洞房的似乎不是采薇，而是穿着红色丝衣抹了胭脂水粉的赵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