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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泾渭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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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溯渭河向西又行了两日,到了高陵境内,猛然间有一条大河由北而南与渭河交汇,这条河谓之泾河。 这几日雪停了,又是晴天,阳面山上的积雪已融化,露出山的原色,高大的树木,低矮的灌木,山间不时有野鸟被惊起。阴面山上的积雪依旧,只是树木上的雪消融了。眼前的大山层峦叠嶂,尽显冬日的萧条与荒芜。

    折西北而行,两岸青山相对,泾河就像一条银色的丝带从如黛的山林里斜穿着。在偌大的河谷里攀行,如同在丝带上爬动的两个黑点。此时正是太阳西斜,彤云半开,西边的天空被太阳烧成了血红之色。奶娘不禁指着太阳喊了一声“血阳”。血王和血月一样,在秦人的眼里是不祥之兆,义渠王被刺杀的前一天晚上有下人看到了血月,禀报给了义渠王,义渠王不信这些邪恶,狠狠的骂了下人。

    她的这话提醒了虎威,两人在泾河的冰面上行走太过显眼,两岸如有伏击,他们躲都来不及。在一座山峰的右侧发现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那边正是山的阳面,没有积雪,比起阴面来说更为好走。虎威背了精钩子,奶娘紧跟在虎威的身后。泾河地界里以松、桦、槐、椴为主,零星的夹杂着桃、李、杏、梨,最是松树为多。松树分两种,一种在雪天仍绿油油的油松,一种是到了秋季会掉叶子的落叶松。油松下的小道行走起来如履平地,到了落叶松下边的小道,跟雪地里差不多,厚厚的一层松叶覆盖着地面,辨不清平地还是突兀坑凹。过了一段落叶松下的小道,奶娘已吃不消了,刚休息过又要嚷嚷着歇息。

    上了一个山头,在河岸右岸有户人家。这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多日在山林里避风的山坳里两个抱在一起取暖。在深夜里,奶娘香莲才感觉到了来自一个强壮的男人给她和精尻子带来的温暖,他们一路而行,奶娘已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这个义渠男人,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冬季的夜里异常的寒冷,他们围在火堆旁边,身体靠近火的一面被火烤得的像雪一样快要化掉了,背着火的一面冷风直贯,冷得像是进了冰窖。冻手、冻脚,烤了手脚是冰冷的。烤了脚,手是冰冷的。到了夜里就想天快点亮,天亮了走走路比夜里好多了,夜里看不清路,更不能前行。虎威解开棉衣,把他们抱着,来自男人身体内发生的热量足可以温暖她的双手,他们把精尻子夹在中间,这样,婴孩也会感觉到冷意。半夜里婴孩醒了,哭叫了两声。香莲把手从虎威的腋下抽出来,摸着婴孩的尿布,尿布没湿,那许是饿了。精尻子只会在饿了和尿布拉了屎尿才会哭叫几声,这是他给他们发出来的信息,经过这些天的实践,他们能精准把握他给他们发出的这些信号。

    好不容易看到房屋,晚上不必再寻避风的山坳或者山洞了,这是几日来让人感觉最兴奋的事。虎威走了两步,见到一只獐子,那獐子像是没有发觉危险来临,当虎威靠近它时,它猛地抬起头,竖着耳朵听着,虎威示意香莲别出声,把獐子哄骗了过去,它攀着前蹄在疏松的土地刨着食,虎威手拿短剑剑尖,瞄准獐子嗖地扔过去,正中獐子的后背,獐子这么发觉危险降临,拔腿就跑,可没跑几步就倒地动弹不得。虎威收了短剑,将獐子的腿绑起来,像背褡裢般斜背在背上。他抱着精尻子,一手拉着香莲上了石坎。

    院子并不大,坐落在避风的山坳里,一排四间大的正屋是土块垒成的,木顶泥瓦,两个茅草搭成了棚房,棚房里堆了几捆草和一个用石头雕凿而成的石槽。屋子里的摆设也是极为简单,一个土炕,一张桌子,两条长凳。土屋除了木窗以外就是黑漆漆的单开门,门原是木头的本色,时间久了被屋子里的烟熏成了黑色。屋子里也是黑乎乎的。在屋子的一角有土块垒成的灶台,灶台旁边支着一个面板,面板表面光滑,细看有菜刀的切痕。揭开黑乎乎的锅盖,锅里除了漆黑的铁锅并无一物。在灶台的另一侧,立着一个水瓮,瓮里有半瓮水。瓮盖上放着一个水瓢。

    从他们进到院子里,再走进屋子,他们没有寻到一个人。“兵慌马乱的,许是这家人早都逃难去了。”香莲把精尻子放到了土炕上,从包袱里翻出件厚一点的棉垫放在精尻子的身下,又用棉垫把精尻子包裹严实。说话间虎威已将獐子剥了皮去了内脏,舀了半锅水,把獐子放进了锅里,又在院子里寻了些柴禾,生了火,屋子里不多时已有了些热气。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听到蟋蟋的声音,虎威说那是老鼠。香莲说道:“这家徒四壁的,老鼠到这里来找啥吃食。”虎威又给香莲讲起他小时候跟着翟骊牧马的日子,说道:“这老鼠就是干草里的麦穗变成的,咱们刚才看到了成捆的干草,那干草堆里肯定有小老鼠呢,赶明天早晨我们寻几只没长毛的小老鼠给你好好补补身体。”香莲一想到黑乎乎的老鼠跑到她的嘴里来,心里一犯潮,哇地吐开了。

    獐子肉煮熟了,香莲又听到了黑暗角落里的蟋蟋声。虎威用短剑分割了熟肉,给香莲拿了一块,转身再去取时,看到一只干柴似的手迅捷地将一块熟肉抢了去。虎威提着短剑要在黑暗角胡乱的刺抹,只听着一个声音说道:“好汉,饶命。”虎威喝令“出来”,从黑暗角钻出两个骨瘦如柴的身体,一个年纪半百,一个年龄十二三岁。那老者说他们是爷孙关系,他们的儿子早些年被秦王抓了丁征,儿媳妇在孙子五岁的时候上山挖野菜时被猛兽要了命。他们在这里以养马为生,近期的雪天封山,两匹马让们吃光以后,两个没有力气上山打猎,老的太老,小的太小,跑不动,想要躲在一个角落里等死,却不曾想到等来了救星。

    虎威听着动了情,让他们一同吃食,那老者猛吃起来,一大口肉没有咬碎就强往肚子里咽,谁知卡在喉咙里,还没等虎威跑到跟前,那老者已是命归西天。少年趴在老者的身上,一声又一声的叫着“爷爷”。这叫声把正在酣睡的精尻子吵醒了,婴孩的哭声,少年的哭声一并从屋子里传出来。

    虎威有屋子后面找了铁锹,挖了深坑和少年把老者给埋了,又找了一块木板钉在坟头,算是立了个墓碑。交谈之中,得知少年姓梁名衡,爷爷生前在义渠戎地的乌支县牧过牛马,懂一些放牧的技能。自从义渠王归顺大秦以后,牧场要不了那么多的人,就把他爷爷遣送回家,老人用遣送费换了两只小马驹就在此地安了家。老人是养马的高手,两匹小马驹在他的精心养护下生得很健壮高大,这又被附近的马匪给盯上了,把两匹骏马抢了去,没过几天又送来几匹小马驹让老人养,马驹一旦成了骏马,又被他们抢回去,再送小马驹给他们养。虎威问道:“给他们养马,给你们钱财草料吗?”少年说着,眼神里光变得恶狠起来,说道:“那帮禽兽不如的家伙,什么都不给,还要把马养好,养不好不是鞭抽就是一根绳绑了双脚在草地里拉上几圈,一条命能捡回半条就已经不错了。”那少年又狠狠的说道:“我梁衡有朝一日会亲手宰了他们。”虎威将军抚摸着少年的头,说道:“先好好活着吧,你这手无缚鸡之力,腿脚跟不上野兔,别说是杀别人了,不被别人夺了去充饥就很不错了。”

    梁衡见虎威有点本事,当下跪倒在地要拜虎威为师。虎威要事在身,不想在此停留,更不想路上多带一个累赘,转头就拒绝了。少年梁衡不依,像个浆糊一样粘着。他一会儿抱着虎威的大腿哀求着,一会跑到香莲跟前,叫着“师娘,你就让师父收了我这个徒弟吧。”香莲说道:“别胡乱说,你要认他为师父,那是你们两个的事情,再说了我可不是你什么师娘。”梁衡说道:“你们两个孩子都有了,还说不是夫妻。”香莲跟他说不清,让他去求虎威,别再烦她了。

    那少年倒是听话,见着虎威师父长师父短的叫着,跟着虎威进进出出。虎威被黏得没了脾气,觉得还是给少年教一些生存的技能。他寻根弯木,又寻了些麻绳,用短剑给少年做了一张弯弓,把小指粗端直的木棍一头削尖,另一头切个槽子,搭在弯弓上就能猎到野兔。当天早晨两个的猎物就很丰富,三根直木箭杆打了两只野兔四只野鸡。香连给精尻子喂了两口野鸡汤,想到他还小主要的营养还得靠她的奶水,把野鸡汤收了,端到桌子上放着,和虎威梁衡同食起肉来。

    按照和香菱的约定,他们要在义渠王宫外边碰到。此时香菱和秦牧的军队已将义渠王宫团团围住,秦牧到香菱的马车前请太后的懿令,香菱回了句:“太后令,按秦规。”秦规是什么,香菱也不知道,她只记得出咸阳时太后给她叮嘱过,到了义渠若是秦牧请令,便后这六个字。秦人要想征服各国,便要以仁治天下,助他们臣服于大秦。香菱心想,秦规便是攻心为上,只要他们放下武器乐于归顺大秦,不见血赢了战争便是上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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