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翟氏孤儿

    突然有个声音在人群里喊着：“这不是天神下凡，这人是义渠人。”虎威来过几次杏子村，有村民识识他乃情理之事。众人纷纷起身，又去围攻抱着婴孩的夫妇。这个村落十余户人家，平日里以种着旱田为生，大秦为了扩大疆土，在秋季大收之时让农户们仅留活命的粮食，其余的全部上缴充公。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农户们往往是受害最深的底层，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从嘴里省下来的粮食供给大秦的士兵，他们还把自己心爱的家人的送上战场。当地人有句话说，只要把孩子或家人送上战场，那跟阳阴两隔没多大的区别。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送上战场后与家人断了联系，直到王宫的一纸书信，便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他们最终埋尸何处，家人又何尝得知。打了胜仗班师回来，家里老翁老母常未团聚又天南地北的跑着去了。倒时在王城里混个守卫还好些，可这守卫也是做得心惊肉跳，弄不好王公或者太后不悦，开了杀戒九族都不保。杏子村原是个大户的村庄，住着上百户的村民，连年的战乱让他们只剩下了孤寡妇幼，几个青壮的男子不是上山打猎躲过一劫，要不然早被秦王的征丁吏拉去充了军。村子里除了落败了的道士和两个里长是青年以外，剩下的几乎全是老弱病残。被围攻的男人腿有残疾，行走时靠着他身边的一只拐杖作支撑。他是有一年上山去打猎，射中了一只狍子，被村子里的大壮看到抢了去，他上前去讨要，被大壮狠狠的打了一顿，男人气不过扑上去纠缠，大壮在村子里为恶多年，没有一个敢上面与他理论纠缠的，大壮当时也是气红的脸，一根铁叉扎进了男人的大腿里，从此男人成了残疾。

    祸福两依，男子因此在祸得福，大秦抓丁的时候大壮就去从了军，不到一年大壮的家人收到了军队给他送来的书信，道士识得几个字，说信上写着大壮在赵燕之地殉了国。村人们听不懂殉国何意，道士直接说了句“死了”，因此道士还被大壮的家人围起来臭打了一顿，像是大壮死于道士之手。

    数月的大雪让村子里把能吃的都吃了，山上的猎物更是难寻，或是早被冻死在了雪地里，雪成了葬猎的黄土。邻村的人寻了一种叫做观音土的东西，说是有人在梦里梦到了观音菩萨，菩萨说那种土能吃，醒来后先也是不信，后来饿的没有办法吃了感觉还行。只有他们村有那种能吃的土，杏子村除了杏树没有它物可食。吃完了男人从城里带回来的半袋粮食，这不又盯上了他抱回来的孩子了。

    幸亏这些人还没有发现奶娘，要不然非把她生吞活啃掉。虎威哈哈一笑，说道：“看在你们刚才拜我的份上，也算没有拜错天神，刚才不南山上碰到一个熊，有两个壮士再在往下抬着，也不知道这会儿抬到哪里了？”众人问了虎威那两个人的相貌之后，惊叹道那是他们的两个里长，上山给他们寻吃食去了。虎威说：“虎毒不食子，圣人王上教化我们同类不相食，你们可不能干这种人食人的秽事。”众人皆说饿得不行了，家里的棉被都吃完了。虎威说道：“这个大熊够大家伙吃个数天的了，数天之后冰雪融化，上山打猎也容易些，大家伙儿就不再饿肚子了。”众众皆笑，又跪拜了虎威，礼毕男人们回到家里取了钢叉、锄头、镰刀，纷纷顺着脚印去迎里长抬大熊去了。

    男人有腿疾，行不了远路，在众人的劝说下独留在村子里。见众人下了山坡，走到虎威面前跪下又行拜礼，虎威想到面众人围攻下，夫妇两人全力保护婴孩，心里十分感激，亦是跪倒在地，地男人行了礼。女人烧了茶，沏了一壶茶，也是万谢虎威。虎威端起茶杯正要喝时，想起了还在村落里躲藏着的奶娘，急忙出去唤发奶娘进一屋子里。奶娘先扑到婴孩身边，看着离开两日已瘦得没有人形的婴孩，不禁热泪盈眶，那女人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抱到家里吃啥吐啥，村子里没有郎中，我们也不知要怎么办。”说着，不由得掉起眼泪，跪在奶娘的面前。奶娘亦是含着泪，见到婴孩也顾不得避让男人，一把衣服拉开，露着白花花的丰乳，将乳头塞到了婴孩的嘴里。婴孩没有吸吮的力气，奶娘在她的丰乳上像给羊挤奶的一样给孩子挤着奶。奶水从婴孩的嘴角溢出，奶娘呜的一声哭了起来，虎威见状上前给奶娘跪下，求她无论如何也要救婴孩的性命。看着婴孩不啃吃喝，满嘴有奶水不下咽，奶娘急子，猛在婴孩的背上打了一拳，哭着说：“你倒是吃啊，你不吃我怎么救你？”她的这一打，把婴孩卡在喉咙里的一声奶块吐了出来，婴孩哇的哭声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妈娘将乳头塞在婴孩的嘴里，婴孩这才慢慢吸吮起来。

    起初奶娘只顾着救婴孩，这时看到眼前两个男人直盯着她的丰满，羞愧起来骂着臭不要脸的男人，扭着头转身回避。女人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那眼睛也是直勾勾的，走过去拧了男人的耳朵，叫男人去抱着柴禾。虎威是跪着的，这会儿又躬着身作揖，说道：“夫人救我两命，我自以性命相保。”说完起身去帮着男人到院子里抱了些木柴。

    村落虽离咸阳城十里之远，甘泉宫里的变故还未传到此地。奶娘和虎威抱着婴孩要离去，夫妇两个请他们留下来吃点熊肉再离开。说话间，虎威肚子发出咕的一声，许是他们从雪地里走来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的缘故。里长给虎威端来两块熊肉，虎威说道：“你们吃食吧，野兔我放在村口的石头后边，等会儿你们寻来一并吃了。”虎威没有吃熊肉，和奶娘喝了两碗肉汤便要起身离开。虎威对里长交代：“不管是谁，你们都要说没见过我，若是说了，恐是全村人的性命不保。”里长追问原因，虎威说道：“你不知最好，知道了或会招致杀身之祸。”

    他们的战甲在离开秦军不久就扔掉了，两个穿着素衣抱着婴孩在雪中前行，远远的看上去更像是回家省亲的一家人。出杏子村北行五里，便是宽大的渭河。此时的渭河上结着厚厚的一层冰，冰面结实，虎威跳了又跳，冰面硬如平地，这才唤了抱着婴孩的奶娘走了上去。刚到冰层上，奶娘一个趔趄差点和婴孩一起摔倒。虎威说道：“刚出了咸阳城，咱们不能再叫这个孩子嬴荀了，得给他起个其他的名字。”奶娘说道：“我们不是孩子的爹娘，给孩子起名怕是不妥当吧。”虎威说道：“王上托孤给了香菱，这香菱又不在跟前，这不起不行，起也不行，真是让人头疼。”奶娘说道：“百姓人家给孩子起名也没有个犯难的，见到什么就叫他什么。”虎威笑着说道：“咱们眼前这能看到的可多了，大山、石头、青峰、白雪、厚冰、落叶、北方、长天，再说了咱们起名字真是不合适。”奶娘说道：“那得给他个称呼吧，王室里的称呼一点可不敢再用了，若是没叫顺嘴露了马脚，那可是麻烦了。”

    虎威从奶娘的怀里接过孩子，见婴孩在奶娘半日的呵护下脸色有了些红润，精神亦恢复了许多，笑着问道：“你说给你起个啥名好啊？”说着，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味道，问奶娘：“这孩子啥味道？感觉臭臭的。”奶娘跑过来一看，说道：“这是孩子拉臭了，你这是没有抱过孩子吧，拉臭了也不知道。”奶娘说着，接过婴孩，从背包里取出一团棉花给婴孩擦了屁股，又让虎威拉开衣服，将光着屁股的婴孩揣进他的怀里。虎威问道：“这个孩子怎么不穿裤子？你看冻得通红通红的。”奶娘一边清理婴孩襁褓上的臭臭，一边说道：“许是那妇人想省些心给孩子清洗衣裤吧，你想啊，孩子拉臭拉尿没个准时，谁知道他什么小解大解，不想大人们自己知道便寻个地方方便，小孩子啥都不懂，只能随时解决了，这屎尿到裤子上，还得细心收拾，不穿倒了省事了。”

    奶娘收拾完毕，让虎威将孩子抱到她跟着，虎威说道：“给，把你的精勾子（光屁股）娃娃抱去。”奶娘猛地问：“你刚才叫他什么？”虎威也是无心，说了一句“精勾子娃娃。”奶娘噗嗤一下笑了，说道：“这个名字也还不错。”虎威这才反应过来，忙说：“不行，叫这个名字多难听。”奶娘说：“这个名字你叫得，我叫得，等跟香菱会了面，让她再给孩子起个好听的名字吧。”两个也没有更好的名字给孩子起，便先使了“精勾子娃娃”的代号。溯河而上，行了百十里有余，两个饥肠滚滚，虎威在雪地里追了一只山鸡，两个烤着吃了。晚间又觅了一处山洞。这山洞似曾有人住过，五步开外的洞穴的一角堆着三块大石头，石头中间是灰烬。虎威生了火，安顿奶娘抱着“精尻子娃娃”烤火取暖，自己去附近的雪地里去觅着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