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终止
时间如水，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哪怕秦昭变着花样儿提升厨艺，可虞兰珠还是一日比一日消瘦了下去。
以前都是三层下巴，现在变成双层下巴了。
看着秦昭愧疚的模样，李易忍无可忍地搬出周神医，“周神医说了，瘦点儿对身体更好！”
秦昭对周神医的感情很复杂，他总是控制不住想拔剑砍了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好像周神医曾经对他做了罪大恶极的事般。
可搜遍整个记忆，周神医对他只有救命之恩。
头疼脑热、断腿断胳膊之类的就不说了，幼时他曾患了腹痛之症，连续七天恶心、呕吐伴随着右腹疼痛难忍，当时父亲为他延请了所有的京城名医，都说他已回天乏术。
最后周神医剖开了他的肚子，割了他一段肠子，他才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尽管不清楚对周神医的杀意从何而来，但秦昭还是信服他的医术。
李易本以为没了这层顾虑，秦昭就对提升厨艺就没了兴趣，
可是他竟然开始研究美味又能瘦下去的菜品了！
“少油少盐，清蒸鱼最适合。”
虞兰珠倒是不知客气为何物，听说了秦昭的苦恼后，她反而大模大样地点起了菜，顺便还提供了临场指导。
“先在鱼脊划两刀。”看到虞兰珠的比划后，赵炎慢慢吞吞地对秦昭道，语气里似乎着些情绪，连秦大哥也不叫了。
当了十天翻译后，赵炎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今日早上，若非虞兰珠再三催促，他才拉着脸同意来郑国公府。
一路上也是磨磨蹭蹭，不是下车方便，就是去围观路边的戏法儿。
气得虞兰珠暗自磨牙。
可白芷的母亲迟迟不见好，虞兰珠只好忍了又忍。
从今天开始，她一定要开始练习说话。
周神医有个理论叫用进退废，就是说身体器官若是长期不使用，就会导致功能上的退化。
虞兰珠此时就面临着这种情况。
她最初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哪知道后来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日落水的生死关头，她突破了心里和身体的极限，成功地发出声音。
她当时就明白，她的哑疾还是有痊愈的可能性。
赵炎语气中的怨气，虞兰珠听了出来，秦昭亦听了出来。
他手下没有停，从善如流地在鲈鱼背脊划了两刀。
秦昭看向虞兰珠，用眼神询问她接下来的步骤。
虞兰珠刚举起手，赵炎就抢先看向对秦昭，“撒盐和胡椒粉，另外放些葱段、姜片，用料酒拌匀。”
秦昭没有理会赵炎，径直看向了虞兰珠。
她原本举起的手僵在了空中，当看到秦昭的眼神后，她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
接着便垂下了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秦昭心底滋味儿难言。
她患有哑疾，如今白芷姑娘不在，只能通过世子传达。
可世子又没个耐性，不经意间就带给她些难堪。
“虞姑娘，我先出去一下。”想到此处，秦昭对着虞兰珠笑了笑，把鱼放在砧板之上，带着满手油污走出了膳房。
很快他又折返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个容貌端正的少女。
少女一身侍女装扮，但是身上有一股书香之气。
“世子，前些天下一直下雨，柴禾大多都带着潮，等会儿烧起来，烟火气太重，恐怕会熏了您的眼睛，所以还请世子到会客厅等候。”秦昭径直走向赵炎拱手道，向来散漫的脸上带着些不容抗拒之态。
面对秦昭突如其来的强势，李易忍不住叹气。
如果面对虞兰珠也这么硬气就好了。
他用余光看向虞兰珠，发现她脸上未有任何意外之色。
李易忍不住一愣，还以为她多少会有些震惊。
不过他的意外之色也只是一闪而过。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看出虞兰珠对秦昭是相当了解，根本就不受外面传言的影响。
倒是好友秦昭对虞兰珠的了解不太深。
或许不是不深。
只是有人稍不顺虞兰珠的意，秦昭就觉得她受了极大的委屈，好像这个世界就该围着她转似的。
李易终于理解孟文远之言，“一碰上虞兰珠，秦昭的心就偏得没边儿了。”
他不禁怀疑，秦昭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否则秦昭为何宁愿得罪世子，也不愿让虞兰珠受到一点点委屈。
虞兰珠不知李易心底的千回百转，但也感受到了秦昭对她的维护。
她忍不住抬眼看向了秦昭。
此时他也看了过来，眼底带着明快的笑容，指着身后的少女，“虞姑娘，这是绿翘，她曾念过私塾，能书会写，所以特请她来帮忙传话。”
绿翘低着头走到虞兰珠身前，躬身施了个礼。
借着神色恭敬地向她摊开了洁白的掌心，“虞姑娘有什么想说的写到我手心便是。”
偏头看了眼跟前毕恭毕敬的少女，虞兰珠没有任何动作，而是再次看向了秦昭。
他未管脸色青白交加的赵炎，已经直接回到了砧板前，一边用清水净手，一边看向虞兰珠，“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虞兰珠没有让绿翘传话，而是对着秦昭指了指赵炎。
意思是就按他说的办。
赵炎看着心宽体胖，实则非常记仇。
能不招惹他，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他。
秦昭瞬间明白了她所表达的意思，也知道她是为了保全赵炎的颜面。
他心里再次升起些异样。
虽然燕王妃很疼爱侄女儿，可燕王府到底是别人家。
寄人篱下，难免有委曲求全的时候。
“虞姑娘，盐、胡椒放多少，料酒腌制多久。”秦昭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刚刚的行为本就给虞兰珠添了麻烦，现在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他不怕得罪赵炎，只怕让虞兰珠更为难。
秦昭没有问调料的份量，这些天研究了本菜谱，心中多少还是有点谱。
别院的膳房空间尚算宽敞，可是如今挤了五个人，而且虞兰珠和赵炎的体型臃肿，空间难免有些拥挤。
只见一个体格高大的少年就在略显狭窄的空间里处理着手中的鱼肉。
他熟练地拿起装盐的罐子，经过这些的锻炼，他已经能够第一时间找出各种调料的位置。
从腌制到完成清蒸，秦昭都是自己行动。
毕竟是第一次煮鱼，又没有让人指点，清蒸鲈鱼还带着些腥气。
“小公爷，这么腥气的东西能给我表姐吃吗？”刚刚差点被赶出了厨房，赵炎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毫不客气地嘲笑了起来。
看了眼刚出锅的清蒸鱼，秦昭也觉得太过腥气了，立刻将鱼倒入泔水桶里。
“虞姑娘，等我下次练好了，再给你做道清蒸鱼，今天就先做几道尚算拿手的菜可好？”
看着秦昭略带赧然的样子，虞兰珠苦笑着摆了摆手，双手飞快地比划了几下。
“表姐说，你和他之间的约定到此结束了。”一反刚刚不甘不愿的模样，虞兰珠的双手刚停下，赵炎迫不及待地转达了她的意思，语气里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快。
虞兰珠瞥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驳。
她从没想过让秦昭进厨房，只不过和他讨价还价时，秦昭故意以退为进主动提出他下厨房，想要以此打消她原本的提议。
于是她干脆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毕竟她的初衷就是找个理由靠近他而已。
秦昭被她将了一军，导致骑虎难下。
本以为他会撂挑子不干，或者故意做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交差，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规规矩矩钻研起了厨艺。
只是他的天赋实在一般，虽然看得出努力，可是进步实在不明显。
虞兰珠生活简朴，可却是在穿衣用度方面。
她对入口之物的要求极高。
连吃秦昭十天的饭菜后，她感觉好像没那么喜欢他了。
反正秦昭喜欢的是夏无焉，能够摆脱她的纠缠，他求之不得呢。
虞兰珠本以为会看到秦昭解脱的高兴模样，秦昭却只是低着头用绢布擦拭着手。
不过很快他就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了虞兰珠，“我不同意，我已经给虞姑娘做了十天饭了，现在终止约定，那我岂不是平白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