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心
秦牧总爱挑刺,白云飞早就习惯了,大厅里事态还不明了,白云飞没工夫陪秦牧胡闹,她一眼一眼地瞥着里面的情况,随口应付秦牧,“我怎么了?”
秦牧面无表情地将白云飞的脑袋掰回来,“得到了就不珍惜,你怎么能这样?”秦牧越说越来气,直接双手齐上把白云飞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一顿揉,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白云飞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牧的动作,一边挣扎一边质问他,然而根本躲不开秦牧的魔爪,很快就被揉成了鸡窝头。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白云飞一手抱头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手颤巍巍地指着秦牧那张俊脸,“你无理取闹!”
白云飞长得冰肌玉骨高不可攀,但眼睛却湿漉漉水润润的,此刻她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发丝,抱着脑袋控诉秦牧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奶凶的小狮子,秦牧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云飞的脸被气得又红了,她肉眼可见的更加崩溃,你的愤怒在别人眼里很好笑,这是多么大的侮辱!白云飞气不过,扑上去就要给秦牧的头发也揉成鸡窝,秦牧还煽风点火地逗弄白云飞,不让她够到,两人瞬间扭做一团。
正在两人打闹之际,一道略带疑惑的清冽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白云飞的手拽在前面的胳膊上,秦牧一手抵着白云飞的脑袋,一手横在身前挡着白云飞,听到声音后,两人维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齐齐转头,就看到秦景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眼神颇为复杂。
白云飞一顿,这个姿势好像她要对秦牧霸王硬上弓一样,她“倏”一下收回了手站,一溜烟跑进了船舱,“我进去看看。”
秦牧对秦景舟挑了挑眉,难得主动和他说话,“你怎么也来了?”
秦景舟朝秦牧走来,两人面对面,一个恣意冷艳,一个清贵如玉,海上风大,吹得两人衣摆猎猎作响。
“动静那么大,我想听不见也难。”秦景舟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笑了笑,说:“五弟和白姑娘真是好雅兴。”
虽没有明说,但秦牧知道,秦景舟是在说他死期都快到了却半点不着急,还有闲情玩闹。果然,秦牧和他们合不来是有道理的,秦牧觉得秦景舟莫名其妙,退一万步讲,难道知道死到临头就不配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了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没再理秦景舟,径直转身走回船舱。
无论夜晚有多么黑暗,但黎明总会到来。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很奇妙,秦牧知道和秦景舟说这个,他不会懂,包括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不会懂,甚至可能会觉得他幼稚可笑,但和萍水相逢的白云飞说,她一定明白。
白云飞回到船舱之后,发现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地上多了好几具死尸,那些被圣女扣在船上的人群情激愤,全都都造反了。
圣女不会软硬兼施那一套,她眉梢间俱是烦躁,只觉得这群蝼蚁十分碍眼,不停地以杀止乱,场面乱作一团。
“你劫了我们的船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杀人?”一个青袍男子指着圣女质问。其他人纷纷附和,相互推攘着要冲破药仆们的包围。
圣女气得不行,除了白云飞和秦牧,还没人敢这么和她作对,既然他们找死,那她就成全他们!圣女当即指着这群人怒道:“把他们都给我杀了扔到海里!”
这群人平日里个个有身份有地位,只是一时慑于死亡的威胁才乖乖听话,结果他们乖乖听话队伍里还突然有人横死,这下再也没有人把圣女的话当回事,说不定他们合力杀了圣女还有一线生机呢。
随着圣女一声令下,药仆们就打算动手,白云飞见状立刻上前阻拦。
“且慢!”
突如其来的清冷女声如清醇的酒中撞入一颗青梅,带来沁人心扉的凉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白云飞身着红裳,裙摆微微散开如如荼蘼花开,身姿挺拔笔直,高挑纤细却玲珑有致,衣着颜色极为艳丽似火焰,但肤白胜雪,骨相优越,容貌却冷的像一朵雪花。
这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神圣不容侵犯的美。
见药仆们停下了动作,白云飞才长舒一口气,高声对二楼的圣女道:“圣女,我相信你没有杀那个孩子,但他们也不会平白无故找事,事关这一船人,何不查清楚再做决定。”
圣女难得见白云飞如此客气的和她说话,心下的火气当即消了几分,她打了个手势,两个药仆当即抬起她身下的椅子,像是坐轿子一样把她抬下了楼。
圣女扫了眼那个最先闹事的妇人,她还被药仆押着,圣女毫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屈尊降贵地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
哪成想那妇人根本不买账,她儿子死了,她也不想活了,眼睛哭得肿的像核桃,已经没了力气再挣扎,只是心如死灰道:“还有什么好查的,如果不是你,我的儿子就不会死。”
说罢,她慢慢抬起脑袋看了眼圣女,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这船上除了你这个瘸子,谁还能干出这种事?”
不好!
白云飞一听到“瘸子”两个字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瞪大双眼急忙冲向圣女,“不要——”
但还是迟了一步,白云飞赶过去时握住了圣女的胳膊,而匕首已经插进了那妇人的前胸,大片温热的血迸出来,溅到了圣女的半面脸上,连带着白云飞睫毛上都沾染了细小的血珠。
圣女双目布满血丝,妇人的血顺着她的前额一路滑落到脖颈,像极了一只食人的恶鬼。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圣女抬起另一只手随意地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但是血太多了,根本擦不干净,反而晕染成一大片,她索性不管了,借着这个姿势,下手狠厉毒辣,直接将匕首在妇人的胸膛转了一圈,生生剜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过程中那妇人并没有死,她眼角呲裂,四肢百骸痉挛成一团,嘴里发出阵阵痛苦的□□,一声又一声,像是长长的指甲划过头发,直教人全身发麻。
直到圣女剜出她的心脏随意扔在地上,妇人才反应过来,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很快便没了气息。
地上很快成了一片血泊,汨汨鲜血蜿蜿蜒蜒向外蔓延,刚才造反的那群人看着这骇人的场景,一时间全都脸色惨白,身体细细发颤,不敢再吱声。
白云飞愣住了,她头一次这么清晰地体会到杀人的感觉,怔怔地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连圣女又坐回了椅子上都没察觉,半天回不过神来。
直到热乎的血珠从她睫毛滴落,她才如梦初醒,她视线慢慢滑动圣女身上,动了动唇瓣,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秦牧进来后看到的就是所有人如同被下了降头一样,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白云飞也不例外,他皱了皱眉,走近一看才发现地上的惨状。
秦牧目光冰冷,扫了眼垂头不语的圣女,她半边的脸都是血。白云飞还背对着他,秦牧拉住白云飞的胳膊将她转过身来,这才发现她眼角也染了血,于是秦牧极其自然地抬手,带着凉意的指腹轻轻擦过白云飞的眼角,动作十分小心,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白云飞眼眸微动,轻轻抬眸,不期然撞进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眸,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秦牧眼中她的倒影,像一个深邃的漩涡,即将把她溺毙。
白云飞手指不自觉收紧,睫毛微颤,微微垂眸躲开了秦牧的眼睛。
秦牧好像看不见周围人若有若无的视线,也不管血迹慢慢流动,沾染了他的鞋,仿佛全世界只有白云飞一尘不染才是最要紧的事。
直到白云飞又恢复了白白净净的模样,秦牧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他轻柔地将白云飞拉到身后,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幅嚣张跋扈二世祖的模样,让人疑心刚才那个温柔的他是错觉一样。
秦牧懒得理圣女,直接对着众人开口,“不管你们愿不愿意,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大家的目的都是平安回去,何必闹成这样呢?”秦牧说得是实话,但也用了一点话术,站在了这群受害者的角度说出他们的诉求,再加上圣女刚才那一出,能最大程度的安抚人心。
果不其然,众人听到秦牧的话,个个神色松动,还是那个青袍男子,他犹豫片刻,还是壮起胆子站了出来,“我们也不想闹成这样,可是那个孩子的尸体现在还在隔间里大咧咧地摆着,不是你们干的,难不成见鬼了?”
面对男人的质疑,秦牧淡淡点了点头,游刃有余的气场令人莫名信服,“带我去看看。”
“不必,我已经让人带来了。”秦景舟负手越过门槛,朝秦牧他们走来。陈风落后一步,指挥着后面的侍卫搬动尸体进门。
秦景舟在秦牧身边站定,扫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有些厌恶地挪开眼,说:“那尸体有问题。”
像是为了印证秦景舟的话,抬着尸体的侍卫正巧将人搬到了他们面前,这具尸体是个锦衣华裳、可爱俊秀的小男孩。
他的死相极为恐怖,露出的肌肤上有大片被腐蚀,但致命伤应该在脖颈,那处皮肉翻卷,和头部只剩下几根筋连着,像是用钝刀子硬生生磨断的一样。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死尸,一阵寒风穿堂而过,吹得众人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