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母子情深
说是请,其实刚到城门口,褚青月一行就被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拦住了。
幸好提前续费聘请络腮胡继续当翻译,褚青月淡定的看向络腮胡,络腮胡骑虎难下,只得挥泪告别同伴,以随行翻译的身份,跟褚青月和白术一起,三个人齐齐整整的被绑在马上。
一路颠簸,褚青月以前只听说过晕车晕船,终于体验了一次晕马……
“褚大人!”
“公子……”
突然被人扶下马背,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呕……
吐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白术一只手扶着褚青月的胳膊,一只手递上干净的帕子。
等褚青月扶着他站起身,又递上随身佩戴的香囊,“公子闻一下夜息香。”
“这不是薄荷吗?”褚青月闻到久违的薄荷清香,顿时活了过来。
三人很快又被请去面见首领,哦,这次没有绑绳子。
若非亲眼所见,褚青月断断不会相信,这土匪头子竟然如此……绝色!
没错,太帅了,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而是瘦瘦高高,很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很有男人味,阳刚之气,不是她前世受追捧的那种阴柔美男。
天然桃花眼,此刻冷漠的跟褚青月对视。
褚青月突然想到一句话:真的是…看狗都深情。
啊呸!
心里八卦着,面上不动声色的听着络腮胡翻译。
土匪头子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坦诚相告,这一出下马威,为的是自保。
没错,他们没钱,很穷,剿匪也剿不到什么钱财,如果硬碰硬,那就试试看。
进寨这一路,确实见到很多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跟打探到的消息对得上。
不过这些在褚青月看来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目的,只要他们也想过上好日子,大家的目的一致,就有得谈。
像是为了增强说服力, 土匪头子大手一挥,进来了十来个附近村里的里正。
风沙大,昼夜温差大,种的庄稼成活率太低,而放牛养羊都需要壮年劳动力。
为了逃避沉重的赋税,有能力出去的,砸锅卖铁给县里的官差送礼,拿到路引举家搬迁。
家里穷拿不到路引的,把地卖出去,男人出去给人当长工卖身为奴赚钱,女人在家带孩子,孩子长大了继续给人当长工,一代又一代,越过越穷。
还有些家里男人不在了,女人为了让孩子好好长大,宁愿断了自己的一只手或者一只脚,这样就不用被流放,可以不用缴税,清清苦苦的把孩子拉扯大。
只因交不上税的惩罚太可怕,根据金额大小,要么杖责,要么流放戍边。
单是杖责,身体健壮的男子还能留下来半条命,女人九成九都活不下来。
人们为了活下去,就只能落草为寇,寨子里的人口规模很大,每个村都有,有的里正自家亲戚就在寨子里生活。
寨子里男人负责打猎,女人负责煮饭,挖野菜,缝补。
闲下来的时候,或者冬天太冷没法外出的时候, 大家就在一起合计着编一些手工物件,草帽、草席、动物皮毛大氅、 皮毛垫子、地毯,等等。
赚了的钱换了粮食,根据个人的贡献分粮。
不用交税,就活得下去。
虽然饿不死,但也吃不饱就是了。
毕竟只靠着打猎和挖野菜做手工,收入来源还是太少了。
褚青月见来得人多,情况也听得心中有数:“按照去年的税收,5000两,我个人出。记在公开的账簿上,希望大家同心协力,赚到钱了再还给我。”
“至于身份问题,各位也不想下一代还是黑户,等到日子过得好起来,我会想办法。”
众人本来担心自己被当工具人,用完就扔,听到褚青月说身份问题也能帮忙想办法,当下交头接耳。
土匪头子阿斯兰已经跟好几任县令打过交道,这些当官的被派过来后一心只想收税和轮岗,所以官民矛盾根深蒂固,突然听到褚青月的话,疑惑的看向络腮胡,等他解释。
络腮胡明显是认识阿斯兰的,“兰首领,褚大人想带着全县过上好日子,这次过来见您,还特意带了大夫给老夫人看病。”说着,看了眼一旁的白术。
阿斯兰沉吟片刻,“你可以带着家人进城,县令府在城南,里面都不是我们的人,我这里是城北。”
络腮胡在一旁勤勤恳恳的翻译,“兰首领言出必行,褚大人大可放心。”
褚青月要来纸笔,把刚才谈的条件白纸黑字写了下来,阿斯兰叫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听络腮胡介绍,这是县里目前唯一的秀才丁老,妻儿都病死了,他自己身体不好,也干不动农活,被接来寨子里养着,教这边的小孩识字。
丁老点点头,又跟阿斯兰翻译了一遍,双方三击掌盟誓,并签了字。
褚青月不是个拖沓的性子,知道阿斯兰信任老人,索性跟老人聊了几句,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从袖中取出提前准备好的5000两银子,面上笑得和煦,内心悲伤逆流成河,一秒变穷光蛋。
她是提前准备好了,也是防着有这一出,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人还没进城就把钱掏了。
好在提前了解过,知道这边人因为信佛的缘故,都很虔诚,起誓什么的都不是说说而已。
把有零有整银子交给丁老保管,约好了过几日派人来接丁老入县衙管账。
阿斯兰见褚青月行事大气,也摘下有色眼镜,亲自带他们探望自己卧病在床的母亲。
房间里有股说不出的恶臭,老太太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整个人瘦的皮包骨,旁边放着满当当的饭碗。
“偏枯(中风),应该还有褥疮。”白术把了脉,又查看了老太太日常服用的药物,欲言又止。
“去年母亲生病,带她去隔壁县城看了大夫,这都是那个大夫开的药,有什么问题吗?”阿斯兰看到白术不说话,忙拉着络腮胡来翻译。
白术起身挡在褚青月身前,行礼道:“老太太郁结在心,观其脉象,已断食数日,只靠汤药续命,怕是存了死志。”
阿斯兰闻言,俯身跪在榻前,见到自己母亲躲避的眼神,哪里还不明白。
最近的反常都有了解释。
“阿嬷好狠的心,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竟要离我而去?”
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阿嬷不想做我儿的负担,我死了,你就离开这里,去外面过好日子,别再回来了。”
母子相拥而泣,络腮胡红着眼在一边翻译,西域地广人稀,这里的民风其实很淳朴,可环境恶劣,世道艰难,把好人逼上梁山。
褚青月想到自家废了双腿的爹,“我知道有一种轮椅,可以让瘫痪的人坐着出门。”
白术顺着她的话,“老夫人身体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是这边的饮食太过单一,坐上轮椅 ,多出去活动,心情也会变好的。”
阿斯兰不是没听说过轮椅,可那是皇亲国戚才有的待遇,宫里才有的新鲜玩意。
褚青月在白术刚开的药方背面画了轮椅的模样,老太太听到络腮胡的翻译,又听说新来的县令掏腰包垫付了赋税,让儿子喂着喝了些肉汤。
白术把药方递给丁老,又细细讲了每种药的用途,和用在一起的功效。
阿斯兰知道药材都很贵,让他们等着自己去凑钱。
褚青月笑着拦下他,“我们来的路上听说老夫人病了,已经提前备好了药材,这个方子上的药等下我派人送来,就当我们交个朋友了。”
阿斯兰听了翻译,站起身来,走近褚青月。
褚青月还不到175,这目测190+的大个子靠近,实在是满满的压迫感。
他的速度太快,白术想拦却已是来不及。
只见他大步上前,重重的抱着褚青月,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兄弟!”
褚青月差点被拍出内伤,好在表情管理到位,艰难开口“兰大哥,叫我小褚就好!”
……
褚青月三人被恭敬的送到城南,彼时,褚家人已经被迎进县令府。
天色已晚,褚青月简单见了县丞、县尉、县司马三个重要岗位的摸鱼员工,看着他们寒酸的样子,婉拒了接风洗尘的宴会,就带着家人和柳夫子回县令府安置了。
这次上任,褚青月带着的可是褚家三房的所有签了死契的下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不留,不放过一个坏人。
事发突然,好人也只能慢慢找机会补偿了。
草草吃了顿可口的粗茶淡饭,把从新鲜出炉的好兄弟家带回的两张毛皮送给母亲,一边解释今天的事,一边让流苏取了两匹柔软的布料,一篮子耐放的大白菜,两盒茶叶,安排流云跟着白术一起,带着药方上的药材,一并给好兄弟送过去。
“以后我打算让流云负责跟城北的对接。”褚青月接过白露递来的红枣茶,坐在床凳上,没法办,父亲现在差不多是瘫痪状态,只能躺着,大哥被带去洗漱了,一家三口,加上柳夫子,四人细细聊了现在的情况。
褚青月想了想,又说起了轮椅的事情。
“让来福去安排,三府的下人梳理一下,总有会些手艺的。”褚夫人管了这么多年内宅,直接就有了想法。
褚青月特意跟他们商量,也是想让他们主动揽活,她可不想一个人打工。
“有了轮椅,我可以帮你去整理县志,看看能从哪个方向入手,让大家日子好过些。”褚应淮虽然胆小,却实在见不得百姓个个面黄肌瘦。
“父亲果然爱民如子!”褚青月接过白露递来的烤的热乎乎的红薯,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现在这条件也顾不上那么多礼节,主打的就是一个入乡随俗。
“少跟我油嘴滑舌,你给我小心点,实在不行就辞官,我跟你说……”褚应淮忍不住说教。
“好啦好啦,隔墙有耳。”褚夫人拍了拍褚应淮的手臂。
“此事只有10个人知道,我们4个,柳夫子身边的小六,白芷白芷兄妹,流云流苏兄妹,来福。”褚青月压低了声音,“父亲和母亲千万要小心,祸从口出。”说着比了个封嘴的动作。
褚应淮本就胆小,这恐怖的事实被提起,更是越想越怕,可叹自己现在半身不遂,也无力反抗,只能被安排。
看出他的担心,褚青月笑着调侃:“实在有那天,你就留在云梦,装疯卖傻,总不至于丢了小命。”
柳夫子也不拆穿她的滑头,几人说笑了几句,都没有提褚青时,还是那句话,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看到父母已经开始商量明天怎么忙活,褚青月和柳夫子去了隔壁书房,
流苏早被安排过来烧了炭,屋里暖烘烘的,“这一路上那些下人的口供,路上陆陆续续问到的一些有的没的,流苏写了个话本子,市井八卦一样的,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褚青月这边说着,流苏便奉上一本写好的话本子。
“哦?”柳夫子面露惊讶,接过来看了几页不住点头。
“你是想在民间造势?”
“倒也谈不上,这里面写的虽有些夸张的成分,还有些合理的推测,但看的人多了,假的也能变成真的,更何况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柳夫子认同的点头,“虽然是化名,但知情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议论的人多了,说不定就能有更多线索呢?”
“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只是这事得做的隐秘些,不能透露我们的身份。”褚青月现在一心只想赚钱。
“可以交给小六去办。”
褚青月见到柳夫子没再多说,便也不打算细问,让流苏把话本子交给小六,谁还没有自己的秘密呢!
“多谢小六哥,等赚了银子我们一起分!”流苏笑得一脸讨好,捧着自己的第一部作品递过去。
“话本子是你写的,我只负责跑腿,不用分给我。”小六接过来,腼腆的拒绝道。
“罢了,你们自己商量吧。”褚青月摆手让二人下去。
等到流云和白术回来,几人才放心的回房歇下。
第二天人还在睡梦中,便听得外面有人大喊“县令老爷纵仆行凶,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