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陵游师兄回来了
“怎么了？是我准备的不好吗？是什么东西弄错了吗？”顾衍衡不明白，原来云芷不是心心念念要带多多礼物回来的吗？现在怎么说一人挑一件。
“不是，没有不好，就是太贵重了……”云芷心虚地笑着。
“不会，跟你比起来，这算什么。”顾衍衡问，“这些东西要不要收起来？要收到哪里比较好？我怕唐突了师傅，让师傅觉得我来摆架子，所以他们把东西送到，我就让他们去百草村等着了。”
“那要不先放那边仓库吧。”云芷指着亭子后的仓库说，“那边是我们的仓库，平时存放各种东西，就先收进去吧。我跟孟婆说一声就好，她会安排人来处理的。”
云芷现在不想跟顾衍衡争论这件事，他怕顾衍衡察觉到什么，不如先静观其变。
就这样顾衍衡在药王谷住下，侧柏照顾着他的起居，云芷也不再窝在屋内不出。云芷带着顾衍衡在药王谷里玩，每日不是上树给他抓只小鸟下来玩一会，就是带他到东面的广泽湖钓鱼。
云芷他们在广泽湖边坐着，左边的连接着陡峭的山壁，下午时分，阳光从西侧照下，一半的阳光被山壁遮挡，一半的阳光碎成点点星光铺洒在湖面。右手边的湖面绵延出去，在远处的山谷外围处连接着瘴气森林，浓密的瘴气在湖边的水面上左右飘摇，美丽又危险。
云芷其实不喜欢钓鱼，她喜欢下湖捞鱼。只是顾衍衡的手伤沾不得水，云芷只能带着他钓鱼，钓鱼只要安静地等着，鱼若上钩，云芷和侧柏会帮忙起竿装鱼。广泽湖的鱼很机灵，不容易钓上来，常常一整个下午都钓不到一只。
可这样更好，这样三人就可以在湖边安静地坐上一下午，什么话都不必说。
云芷觉得这样其实很闷，如果是她，她受不住，可顾衍衡却出奇的有耐心，他每日云淡风轻地坐着，平静地望着湖面，颇为自得。
云芷没有耗尽顾衍衡的耐心，倒是耗尽了自己的耐心，在广泽湖钓鱼的第四个下午，云芷终于忍不住了。
“今日，我下湖去抓吧。”云芷假笑着开口。
“下湖？”顾衍衡望着广阔的湖面有点不可置信。
“嗯。”云芷毫不在意地点头，她水性很好，夏季天气炎热，她常常到广泽湖凫水，最后上岸的时候，顺便抱一条肥鱼上来。
广泽湖盛产乌鳢，对伤口恢复最是有效，云芷也是突然想起，该抓一条给顾衍衡养伤。
“你准备如何下湖？”顾衍衡并没有在湖边看到船，以她这些时日忍耐云芷的经验，她莫不是要跳下湖去抓吧？
“侧柏，走，去把船推出来。”云芷将袖子绑紧，招呼着侧柏沿着湖边往瘴气森林的方向走。
顾衍衡刚想跟上，云芷就制止了他，“你在这坐着，那边有一点点外泄的瘴气，虽然很淡，但你这手上有伤，不好过去的。”只要说到跟医术有关的，云芷看起来整个人很沉稳，也很有威严。
顾衍衡听话地坐回椅子上，不知为何，他今日总觉得人有点不得劲，也不知为何，这药王谷看着很平静很普通，但他隐隐总觉得不对劲。
药王谷日日都有百草村的村民进进出出，看起来进药王谷除了要小心瘴气森林引发的中毒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而药王谷也定期给百草村送去解毒丸，表现得好像欢迎任何人来一样。
但侧柏终日跟着他，就连晚上睡觉也都开着门，他说担心顾衍衡需要帮忙他听不见，况且楼内只有他们两个男子，并不会有什么不妥。顾衍衡知道侧柏其实是在监视他。
这让他觉得药王谷隐藏的可能不只是那个药，也许还有别的。
只可惜，他被侧柏盯得紧，没办法详细调查。
云芷和侧柏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推了一条船出来，云芷很熟练地跳了上去，而侧柏则往顾衍衡处走回来。
“侧柏，你不陪云芷下湖吗？”顾衍衡问。
“师姐不需要我这个拖油瓶。”侧柏平静地开口，“我又不太会凫水，也不太会抓鱼，驾船更不会，我若陪着师姐，反正给师姐制造安全隐患，师姐还要担心我。所以，我不必去。”
侧柏在椅子上坐下，笑着安慰顾衍衡，“放心吧，师姐很厉害的，抓条鱼，一刻钟时间就差不多了，衍衡哥等等就好。”
“嗯。”顾衍衡见侧柏信誓旦旦的样子，便也不再担心。
云芷拿浆在湖面轻轻滑动，左右调整着，很熟练就滑到了挺远的地方，顾衍衡在湖边望着，就见云芷丢了一个像框又像网的长长的东西下湖，然后就是躺到船上去。
顾衍衡不明就里，但见侧柏很淡定地坐着，便也不开口。
过了一会，云芷坐起来，开始拉绳子，拉着拉着就把那个不知是框还是网的东西拉上来，里面翻腾着，看起来捞到鱼了，好似不止一条。
顾衍衡虽然不觉得云芷这行为好，但也不得不佩服她，的确是有点厉害的。
侧柏见云芷划着船往他们这个方向来，便提着篓子站起来，“走吧，过去接鱼。”
侧柏在岸上的床桩旁站着，等云芷靠近，他熟练地将手上的鱼篓丢给云芷，云芷则把固定船的绳索抛向侧柏，师姐弟同时抛出自己手中之物，又同时接住对方抛来之物，动作娴熟，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的默契。
云芷将鱼倒进鱼篓，侧柏固定好船。
顾衍衡在不远处站着，等待他们师姐弟过来。
云芷拎着鱼篓上岸，咧着大嘴笑，她脸上的笑容是顾衍衡从未见过的喜色，好像整个人在发着光，顾衍衡心跳漏了一拍，这样的云芷不知为何居然让他觉得很美。
云芷兴奋地向顾衍衡跑来。顾衍衡伸出手想去接云芷手上的鱼篓，云芷却从他身边跑过，继续往前跑。顾衍衡看着面向自己的侧柏露出震惊的表情，他立刻回头，却见云芷向着不远处树下的一抹白色跑去。
顾衍衡怔愣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想开口问侧柏，却见侧柏风一样从他身边经过，也跑向了那抹白。
谁？！是谁！顾衍衡心中大骇，这人是谁？是那个查不到的月牙儿，还是云芷口中提过的关于“盛”的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他同云芷是什么关系？
云芷急冲冲跑到树下，她献宝似的将手中的鱼篓递给他看，咧着嘴笑，又甜又乖地说，“给！”
只是，说完之后，云芷就愣住了。
眼前的男子端坐在轮椅上，一身月白的长袍，袖口和领口刺绣着朵朵祥云，这个人看起来清贵高冷。他安安静静地坐着，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简单地挽在后脑，剑眉星目，本该是冷峻的面庞，云芷却在他的双眸中看到了深深浓浓的温情。
云芷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胸口很疼，喉间也哽得难受，整个人仿佛要窒息了。她的双眼渐渐滚烫起来，她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颤抖着问，“你，是谁？”
云芷双手失去力气，鱼篓从她手中跌落，两条乌鳢从鱼篓跳出，在地面不停翻滚……
面前的白衣男子原本伸向云芷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眼里闪过欢喜，闪过震惊，闪过心疼，闪过自责，最后他垂眸，将手慢慢收回，轻轻地放在无法动弹的腿上。
“大师兄！”侧柏兴奋地大喊，从身后跑来，却在离云芷一丈处停了下来，他乖巧地站定，冲云芷身前的男子乖巧地行礼，“大师兄安好。”
“大，师兄？”云芷声音嘶哑，她哽咽着，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云，云芷，我是段陵游，你的大师兄。”陵游垂眸，明明是平静的表情，可眼里汹涌澎湃的伤情却深深刺痛着云芷。
“不对。”云芷摇头，她不知道什么不对，但就是觉得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师姐……”侧柏担忧地看着云芷，他很怕云芷师姐失控，可他不知道云芷师姐说的是什么。她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可看她的样子不像是想起来什么。
“他是你们的大师兄？”顾衍衡在侧柏身旁站定，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比之段紫葳更甚许多许多。明明只是一个行医的普通人，甚至连门派都算不上，但那眼神释放出来的威压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侧柏这才反应过来顾衍衡还在，他点了点头，“嗯。”并不想多说关于陵游师兄的任何事。
“我怎么从未听云芷提过，她还有个师兄。”顾衍衡这话看似在问侧柏，但他却不管面露难色的侧柏，径直走向云芷。
云芷不可置信地紧盯着陵游，她真的很难受，这种说不上来，无法控制的难受。明明眼前的人她一点记忆都没有，为什么能让她这样痛不欲生。
陵游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轻放在双腿上的手，手背是凸起的青筋，看似太瘦，却只有他知道他在用毕生的精力苦苦隐忍着，他怕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怕他会狠不下心，他最怕是再次伤害云芷。
“在下顾衍衡，是云芷的未婚夫婿，见过大师兄。”顾衍衡站在云芷身边，恭敬地向陵游行礼，他笑得无害，一副谦逊的模样。
陵游面色平静，他只平静看了一眼顾衍衡，轻轻点了头，算是回礼，而后双手扶在轮子上，将轮椅转动了方向，默默向常平楼去。
“别走！”云芷跑向陵游，陵游听到云芷的话，也停住了动作，但并没有回身。
“大，大师兄……”云芷觉得她似乎不该这么喊，但她不知道该喊什么，她难受得不得了，但又不知道为何，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懂为何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心疼得要碎了。
陵游没动，就停在那处。
云芷想跑向他，可脚上像是灌了铅一般，她动弹不得，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别过去！别过去！别过去！”可她的心，她的身体却叫嚣着想要靠近。
两人就这样彼此静默着，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这悲伤压抑的情绪从他们俩向四周氤氲开来，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伤情……
“公子公子，我们买到小银鱼了！”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从药圃传来，伴随着还有急剧的脚步声。
云芷泪眼婆娑地顺着声音看去，两个黑衣少年正在往这来，云芷觉得眼熟，但眼里的泪太多，让她看不清。
“公子，你看，我们买了这么多，金剑可笨了，他都不知道砍价，幸好我聪明，跟老板砍价了，省了好多钱呢！”抱着鱼篓的少年正是云芷在京城见到的银剑，而他身后冷冰冰抱剑站着的，正是金剑。
“是你们……”云芷很震惊，他们怎么会在这？
“姑娘？”银剑睁大了眼，他拉着金剑的手臂指着云芷喊，“是那个会医术的姑娘，叫什么来着？”
“不记得。”金剑淡淡地回答，冲云芷微微颔首。
“喵呜～～”糖丸从云芷二楼的窗户翻下，它的身后跟着的是小蜜饯，两团毛茸茸的小家伙冲着陵游狂奔而去。糖丸绕着陵游的轮椅来回转圈，一圈又一圈，兴奋不已。而小蜜饯已经轻轻跳上陵游的大腿，熟练地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盘好。
云芷被眼前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
金剑和银剑是陵游师兄的人？为何他一点没有印象，而师傅他们也从未提及过呢？糖丸和小蜜饯都不肯亲近自己的，为什么愿意贴着陵游师兄？如果自己离开药王谷，两只小家伙生气，那为什么它们不生陵游师兄的气？不是说它们最黏的人是自己吗？
“陵游回来了。”段紫葳从常平楼出来，她看着垂眸的陵游，哭红眼的云芷，一脸严肃的顾衍衡，担忧的侧柏，以及两个陌生的少年，她笑得慈祥，“陵游，跟师傅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