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南疆蛊毒
陵游点头，金剑眼明手快推着轮椅跟上段紫葳。
“等等……”云芷急步追上，可段紫葳却对她说，“你先等着。”
云芷只能看着陵游跟着段紫葳进了屋，而金剑、银剑则守在紧闭的门外。
云芷远远站着，不知所措。
段紫葳待门关紧后，才对陵游道，“云芷如今的样子，你可看清楚了？”
“嗯。”陵游微微颔首，眉眼是浓浓的担忧。
“你也觉察到不对了吧？”段紫葳在椅子上坐下，眉头紧锁。
“师傅可有头绪？”陵游一脸严峻。
段紫葳轻叹了口气，“见到云芷的那天，我就给她把过脉了。受了严重的内伤，后脑勺还有一处很大的伤疤，也才刚刚脱痂。她的身子亏空的厉害，伤了根本，是从鬼门关很艰难走了一遭的虚弱。”段紫葳紧紧盯着陵游，可他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他的手背青筋不停跳动，整个人散发出肃杀的气息。
云芷瘦了，原本圆润的脸，现在看着瘦弱。
段紫葳担忧地开口，“她失忆了，原本我以为是因为深受重伤的原因，加上头部还有那么大的伤口，因此忘了一些以前的事情，这种情况也属于正常的。”段紫葳紧紧盯着陵游，不知该如何说。
“但是？”陵游接着问，既然段紫葳这么说了，那么就是她发现了不正常，云芷的失忆没这么简单。
段紫葳担心地看着陵游，慢慢开口，“但是，后来我发现，她忘记的，只有你。”
陵游还是平静地坐着，只是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骨节分明的长指也泛着白，段紫葳知道他心里很难受，她也难受。
“与你有关的记忆，她都想不起来，”段紫葳斟酌着开口，“准确地说，她不像是忘记了你，倒像是被人精确地移除了与你有关的所有记忆。”
是的，不是忘记。若云芷只是忘记了陵游这个人，她不可能忘记她还有大师兄，更不可能不记得密道。
糖丸和小蜜饯是云芷和陵游一起带回来的，云芷记得许许多多糖丸和小蜜饯的回忆，却独独想不起糖丸、小蜜饯是怎么被他和陵游带回来的，只要关于陵游，她都想不起来。这记忆好似被抽走，生生断掉。
就像云芷记得她怎么救的糖丸，带着糖丸去的是客栈哪一间房，却不记得客栈里等着的是陵游，她记得糖丸被洗得很干净，却不记得糖丸是被陵游洗得干干净净的，明明是连在一起的记忆，她也记得分明，却唯独关于陵游的那部分，一点都想不起来，直接就是空白。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师傅怀疑的是？”陵游知道段紫葳应该是有了头绪，不然不会急信召他回来了。因为他的离开，其实师傅是支持的。
最开始他收到青黛师妹的信，信上说，云芷失忆，将他遗忘，若是他见了信，可以去柳州。
当时他收到信立刻启程去柳州，可半道上，他却犹豫了。他出走药王谷，不就是希望时间久了，云芷能放下他，能重新开始的吗？她那样炙热的一个人，那样美好的一个人，该有她的幸福。忘了不是更好，忘了就能重新开始……
那么他还回去做什么？
明明药王谷就在眼前，可他还是忍着心痛，转身走了。
他见过云芷为他执着的样子，他舍不得看她再次哭泣……
他以为他不出现会更好，云芷忘记他，就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将来嫁一个康健的男子，生儿育女，过着幸福的日子。
可师傅后来又给他去信，信上就两句，“云芷有异，吾心甚忧。”
只“云芷有异”四个字，足够击溃他所有的坚毅，所有的考量，所有的理智，他立刻就赶回来了。
原本要五日的路程，他两日就到了。
他不允许云芷有事！
段紫葳一字一顿地道，“南疆蛊毒。”
段紫葳的猜测和陵游的不谋而合，“嗯。”陵游点头，“徒弟也觉得像。”
南疆国在沼泽森林之中，人数稀少，与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座城。南疆国以女子为尊，一国之主虽是男子，但真正掌管南疆国的却是圣女。
南疆处处都是危险，不是有毒的花草，就是有毒的蛇虫，外来人一不小心就命丧当场，只有身上流着南疆血液的人才不惧，还能生存其中。
南疆人擅长制毒，以毒攻毒，以毒养毒，她们擅长炼制各种蛊毒，用于为自己谋生，也用于保护自己。幸好南疆人不喜争斗，终日只守着自己的国，自己的家。
这也是为何南疆国那么小，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惹，周边国家都同南疆保持友好的关系。
南疆蛊毒最擅控制人心，云芷这样不同寻常的失忆，很像是被南疆蛊毒控制。
只是，南疆一向不出世，为何会在京城出现？又为何会对云芷下手？是她们在云芷身上有图谋，还是对云芷身边的顾衍衡有图谋呢？亦或者是，顾衍衡和南疆私下有来往？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
段紫葳见陵游认同，心知他定然也跟自己想到一块了，“我知道你见过顾衍衡了。”
听到顾衍衡，陵游就想起那句，“未婚夫婿”，不自觉眉头跳了一下，“刚见过。”
段紫葳在心里叹气，“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云芷是为了给你寻找解毒药草，才跟他有所纠葛，详细的情况，我觉得要等她恢复记忆才能清楚，因为与你有关的她都记不起来了。所以很多事情不好判断。”
“嗯。”陵游明白。
“你和云芷……”段紫葳犹豫着，不知该如何问才好，“婚书我一直收着，我答应你，所以也从未同云芷提起过……”段紫葳曾被陵游苦苦哀求过，请她烧了婚书。但段紫葳想到云芷对陵游对感情，她下不去手。最后，婚书由段紫葳保管，不要让云芷知道，至于是否履行婚约，就看他们是否有缘分了。
“顾衍衡是三皇子，还封了睿亲王，他在京城的风评很好，都说他谦逊有礼……”陵游不是没有关注云芷，他知道她去了京城，他也去了，他听说了很多她的事，虽然不确定谣传是否都属实，但知道她过得挺好的。
她救了顾婉言成了相府的座上宾，又治好了太后的头疾，得了太后的宠爱，陛下的嘉奖。后来……
后来，顾衍衡在围猎拔得头筹，求娶云芷。陛下答应了，但没赐婚。那时候他以为云芷放不下他，所以还没点头，以为陛下对云芷的身份不满意。
京中茶馆有人说书，是陛下觉得云芷身份不高，不配赐婚。那时候他是心疼的！那样美好的云芷，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从来只有别人配不上她，断没有她配不上的人。
再后来，她住进了顾衍衡的王府，他想，她是喜欢他的吧……那自己此后就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没想过，云芷居然受了那么重的伤，真的是一点消息也没漏出来……
陵游忍不住微眯双眼，顾衍衡不简单。
段紫葳听出了陵游语气里的质疑，她笑着点头，“是，风评似乎很好，做得也不错，至少来药王谷的这些日子，的确礼节周全，不该去的不去，也不会多说多问……”
陵游看向段紫葳，见她嘴角噙着冷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听段紫葳开口，“那件事已经埋藏上百年，当年的知情者本就没幸存几个，如今早就归于尘土了，只是，凡事还是防备着比较好。”
“是如此。”陵游觉得顾衍衡不简单，“师傅可知云芷如何受伤的？”
段紫葳点头，又摇头，她认真地凝视陵游，“云芷记得的和顾衍衡说的不一样。”
想起云芷，陵游眉头无法舒展。
段紫葳接着说，”云芷说自己拿风筝从树上跌落，摔到头。顾衍衡说他是因为处置了贪污的官员，结果人家派杀手来报复，云芷为了救他，挡在他身前，才受了重伤。”
陵游听着忍不住笑了，“撒谎。”
“我知道。”段紫葳嘴角挂着嘲弄。
云芷从小是个怕死的，遇到危险她都很会躲、很会溜。段紫葳带着她四处游历时候，遇到的危险可不少，她可没管过她的好师傅，躲危险天下第一。段紫葳记得遇到野兽时候，她直接上树，把段紫葳留在树下；遇到打劫的，云芷也是往旁边草丛钻，等段紫葳解决清楚再出来；遇到流氓，云芷也是立刻就跑的，天塌下来有段紫葳顶着。
和侧柏出门也是，遇到被狗追，她可不管侧柏，三下五除二就上了树，顶多在树上帮侧柏撒点药粉，她可不会舍身救人。
当然也有例外，段紫葳看向陵游的腿，云芷就只舍身救过陵游一人，也只此一次。
陵游在云芷舍身救了自己之后，给她讲了很久的道理，连哄带骗，和云芷做了约定，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先保全自己。云芷答应了，云芷最是听陵游的听话，后来她的确都是这么做的，无论是段紫葳、侧柏、青黛、还是柿霜，她都选择先保全自己再救别人。而与陵游在一起的时候，她也相信陵游，总会乖乖躲在陵游的身后。他们也演练过很多次，云芷躲在陵游身后，确保安全后再撒麻痹药粉，来击败敌人，保护自己。
所以，云芷断不可能为了救顾衍衡而去挡刀挡伤害的，她身上多的是陵游和她一起研制的使人麻痹、使人昏迷的药粉。他的云芷可没那么傻！
“既然顾衍衡撒谎，那就可以大胆推测，云芷是他伤的。”陵游轻启薄唇，眼神锐利，“也只有他对云芷下手，这消息才能密不透风，也应该是他，操纵着云芷的记忆。”
“他的可能性最高。”段紫葳认同，“能让顾衍衡这么大费周章对云芷……”
陵游在段紫葳眼里看到了一样的警惕，能让顾衍衡堂堂王爷这么大费周章，看来他所图甚大，尤其现在看起来他和南疆牵扯不浅，这可不是好兆头。
段紫葳从来不奢求云芷嫁的夫婿身份如何显贵，家境如何富足，她只愿她嫁予相爱之人，这个人要真心爱她，保护她。
顾衍衡不是！
“这桩婚事我不同意。”段紫葳直截了当地说。
“嗯。”陵游猜到了。
“你知道的，你和云芷本就有婚约，是你顾忌太多，而我也自私地想偏着云芷，所以你们地婚事我从未提起过，”段紫葳心疼地看着陵游，她其实也很内疚，但她还是想同陵游商量，“但现在，我觉得要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把婚书先拿出来，这是光明正大可以拒婚的理由，你们早有婚约，云芷不该嫁作他人，就是皇帝也不能如此。”
“这是保全云芷的好办法。”陵游同意。
“陵游，你可会怪师傅？”段紫葳真的觉得对不起陵游，她虽然没有反对过他们生情，但也从未支持过他们，明明他们自小就有婚约，但是当陵游决定离开药王谷的时候，她是支持的。她不想云芷过得不幸福，所以她帮陵游瞒着，还悄无声息送他出谷。
“从未怪过！”陵游感激地看着段紫葳，“师傅，若是没有你们，陵游怕是早就死在被灭门的那一日了，如果不是你们保护着我，想必我根本活不到现在。我对你们只有感激，从未怪过！”
“婚书在这，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段紫葳从怀里抽出一个红色的信封，信封的边缘已经发黄，一看就是年代久远。段紫葳将信封递给陵游，“如今，你的这份在这，我交还给你……”
陵游双手接过信封，谨慎的捧在手上，“师傅，您知道的，只要对云芷好，我都愿意……”
是的，她知道，只要能帮到云芷，只要对云芷好的，陵游从来就没有不愿意。所以她只用“云芷有异”，就能把他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