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牙儿
“所以，师傅同他也不亲近吗？”云芷有点乱。
“嗯。”段紫葳点头，“本身他一个男子同我便没什么可以说的。”段紫葳总不能说，陵游平日就是淡淡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偶尔其实也有点犯怵。
“那他对我？很亲近？”云芷有点想象不出来。
“是！”段紫葳点头。
“你也喜欢亲近他，从小到大，你都喜欢黏着他。吃饭，穿衣，学医，你都喜欢同他一起。甚至你小时候经常会跑到他的床上跟他一起睡。”说到这，段紫葳头都要摇掉，这丫头真的是狗皮膏药，恨不得粘在陵游身上不要下来。
云芷没有记忆，但听着师傅这么说，不好意思脸红了。
“不知道你记得吗？为了跟陵游一起睡，你常常把柿霜哄睡了，就叫青黛去你屋里睡，自己就屁颠屁颠跑去钻陵游的屋。”段紫葳真的是很无奈。
“他也愿意？”云芷觉得她这行为，怎么那么像喜欢陵游。
“你撒泼打滚，抱着枕头蹲他门口，死都拽不走，”段紫葳扶额，真是丢人，“陵游及冠前，我们也就由着你们去了，毕竟都是孩子。”
“那及冠后？”云芷很好奇。
“陵游及冠后，你也没变！”段紫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云芷一眼，“但陵游有分寸，每次都打开着房门，总是耐心把你哄睡了，然后自己去隔壁屋子睡。”段紫葳是真的不想提云芷这令人无语的行为。
“您不罚我？”云芷可不信，按理说，她师傅定会狠狠收拾她一顿的。
“噗呲……”青黛忍不住捂嘴笑，“还真不是没罚过你，师傅罚你跪祠堂，罚你关禁闭，罚你不许吃饭，甚至罚你最怕的写字，可你受完罚，你又屁颠屁颠去找大师兄了。”
云芷一点都记不得了。
那她，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他？
云芷根本想象不出来自己死皮赖脸的样子，这根本不是她。
“陵游对你与其他人不一样，我们对他而言，只是旁人，你，对他而言，很重要！”段紫葳只能这么说，在她感受到的，陵游一直拿所有人当外人，唯独云芷，是他心尖上的人。
“我们……我和陵游师兄……我们……就只是师兄妹吗？”云芷不信，但她不知道。
段紫葳和青黛面面相觑，最后青黛出声，“曾有一段时间，你们很亲密，我们大家都觉得药王谷可能将有喜事，可后来，师兄出走药王谷，说是游历四方，要历练他的医术……”
“但其实不是？是因为我？对吗？”云芷见师姐面露难色，大胆推测。
“嗯。”青黛点头。
“他是在躲我？”云芷问，如果她们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一定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陵游师兄，是自己太过放肆了？所以陵游师兄受不了？还是他其实不喜欢自己？所以，才避开？
“我们不能跟你说是还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陵游。”段紫葳无奈地叹气，陵游不在，很多事情，她们没法说。
云芷一直很好说话，从小到大虽然调皮，但从来不会做什么过界的事，那些调皮的行为都无伤大雅，云芷很听劝其实。但唯独陵游，只要跟陵游有关的事，她就像是一头倔驴，任多少人劝，如何劝，她都不会听。虽然现下她忘记了，但段紫葳不敢赌。因为云芷若是犟起来，除了陵游，没人能管得了，也只有陵游，只要轻轻唤她一句，“云儿”，云芷立时就乖乖的了。可如今，陵游不在这。
青黛笑着说，“我已经给大师兄飞鸽一封，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青黛对陵游的了解知之甚少，而且她也不确定大师兄是否会看她的信。
“我出谷，是不是为了去找他？”云芷觉得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关键，似乎已经摸索到了。
“是为了他出谷，但我们并不知道你是否去找过他，找到过他了没？你每个月寄回来的信只有平安两字……”青黛无奈，云芷什么都不说，她们只知道她平安，去了哪，做了什么，她们一无所知。
云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真不是她不想多写点，无奈，字太丑，就不是很想动笔，又不想找人代笔，显得自己很没学问的样子，所以每次就写两字，“平安”。
“那陵游师兄写信回来吗？”云芷很好奇。
青黛眉尾抽搐，无奈地说，“写的，只是师兄的信也差不多，每次就那一两个字，不是好，就是挺好……”这么一看，云芷和陵游是真的很配。
“还挺有默契的……”云芷忍不住嘀咕。
青黛听清云芷的话，很无奈，这默契也是挺神奇的，但大可不必。
“我想去师兄的屋里瞧瞧，也许我能想起些什么，……”云芷觉得既然自己以前总喜欢在陵游师兄的屋内睡觉，那也许去到他到屋内，她能想起什么。“他住在楼上吗？”
“陵游师兄不与我们同住在这……”青黛无奈地看着云芷，“陵游师兄住在这山谷的后头……”
“为什么呀？”云芷不解，“那他一个人住吗？”
青黛看着云芷，不知该从何说起。
“陵游不良于行。”段紫葳缓缓开口。
“不良于行？”云芷不太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您是指他身体有残疾吗？还是说他行动不便？”
“陵游双腿无法行走，常年坐在轮椅上，我们这屋子他出行不方便，加上谷内气候湿润，光照不足，不利于他的身体，所以他在这山谷后头的小木屋居住。”段紫葳不知该如何同云芷讲述，太漫长的故事，不是三两句可以说清楚的。
“山谷后的木屋？”云芷并没有什么印象。
段紫葳点头，“嗯。那木屋是前前任谷主亲自搭建的，没有台阶，没有门槛，陵游住在那里比较方便。”木屋背靠东面的山谷，屋前不远处就是广泽湖，地方不大，但是光照充足，很适合修养身体。
“那我们现在能去吗？”云芷很想去看看。
“晚点吧，你先去休息休息，晚点用过饭，我再让青黛带你去。”段紫葳说着，拉过云芷的手腕，手指轻巧地搭上去，开始给云芷细细诊脉，“你这内伤虽然已经好了，但是之前毕竟是伤到了根本，身体还没补回来，你接下来的日子要好好养养你这身体了。至于你的记忆，跟你头部的伤应该有关系。眼下先养养，再多感受一下谷里的一切，看看能不能 帮你回忆起来。”
“嗯。”云芷老实地点头。
“你之前给自己吃的活络养生丹继续吃，再给你加一颗三味甘露丹，一起吃，在谷里养着看看。“段紫葳摸着云芷的脉象，知道她的身体现在可以多承受一点，多加一味药，能帮她更快恢复身体。
“好。”云芷乖乖听话。
“晚点我会让青黛给你送字帖过去，你接下来的日子就多抄抄字帖，少出门。”段紫葳温柔地笑着，这罚可不能省，不让她抄抄字帖，关在屋中，依着云芷的性格，怕是要把药王谷翻个底朝天，好找找她忘掉的记忆，这可不利于她养身体。
“哈？”云芷不可置信地看着段紫葳，她是不是听错了？抄字帖？她要抄字帖？师傅让她抄字帖？
“你没听错，就是字帖，也算是惩罚了。溜出药王谷这么久，若是不罚你，以后师弟师妹们有样学样，还得了。”段紫葳这理由其实一点都站不住脚，药王谷本来就不是一个可进不可出的地方，去留一向随弟子决定的。只是，来了药王谷的，都是无依无靠的人，他们把药王谷当家，都不愿意离开。
“那要抄多少？”云芷的嘴角都碎到脸颊了，不是让她好好养身体，怎么还惩罚上了。哎！
“不多，每日抄上二十页就好。”段紫葳笑得温柔。
“二！二十！页！”云芷要疯了，二十页不得写一天！她还有命活？
“嗯！为了防止你瞎蹦跶，每日要写满二十页再出门，我会让柿霜和侧柏轮流看着，若是你敢从窗户偷翻下来，抓到一次，加两百页，到时候就不是让你在你自己的屋里写，而是和我一道在炼药房里写了。”段紫葳直接堵死云芷的所有退路。
绝！这是真的绝！
难怪自己先前会做那样可怕的噩梦，原来是上天早有预兆。所以，会不会自己失忆前不想回药王谷，是怕抄字帖？要是自己知道回来要抄字帖，似乎真的不太想回来。
哎！
段紫葳看云芷垂头丧气的样子，差点笑出声，但她还是努力忍住了。
用过晚膳，青黛带着云芷到了东屋的学堂，在学堂的书架上，有一只青铜烛台，只是烛台上有一层厚厚的灰，青黛转动烛台后，书架一侧旁的墙面缓缓转动，露出来一条隧道。
“走。”青黛拿着一盏烛台，率先往里走，隧道很宽敞，可以容纳三人并行，云芷跟着青黛一起往里走，约莫走上十丈左右的距离，就看到了一个充满光亮的出口。
“师姐，我以前经常往这跑吗？”云芷问。
“怎么说呢？我记得师傅以前说，那个烛台的灰很厚，可自从大师兄住到这里以后，那烛台就不曾落过灰了……”青黛意有所指地看着云芷，也不明说，懂的都懂。整个药王谷，除了云芷，再没人这么勤得往这跑。烛台如今又染上厚厚的尘埃，是因为大师兄不在药王谷，云芷离开那么久。
“……”云芷脸红，她都想象不出自己以前怎么一直往这跑，得跑得多勤，而她那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出了隧道，连接的是竹子铺制的地面，一路延伸到湖边，约十丈的距离，也是这小岛的大小，一排小屋就坐落在湖边。今日的月亮很圆很亮，月光倒映在湖面，反射出明亮的光，映照着这片小屋。青黛带着云芷走向小屋，云芷并没有回忆起任何的画面，但心头却是不自觉加快了跳动。
云芷在门前停下，她轻轻推开了门，有粉尘絮絮落下，云芷偏开头躲避，借着青黛的烛台和屋外溜进来的月光，云芷看清了屋屋内的样子。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入目的大厅，就是一张八仙桌，左右两张太师椅。
大厅左边是一间书房，云芷进了书房查看，书房靠墙一排书架，上面盖了一层布，隐隐约约可见书架上堆满了书。书架前是一张桌案，案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灰，将笔架，镇纸，笔洗都盖上一层灰色。桌案的左前方是一张罗汉床，上面还有一方小小的案几。屋内各处都落了一层厚灰，可见此屋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云芷细细地打量，虽然她记不起任何关于这屋子的回忆，但是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快，一种失控的频率，让她有点头晕。
云芷踉跄着往对门去，那是一套两居室，左边小小的房里是一张简单的床榻，一张茶几，茶几上是一只烛台，红色的蜡烛燃烧过半，蒙着厚厚的灰。云芷进入另一间房，眼前是一张圆桌，圆桌旁是四张坐墩，圆桌后是一张简约的架子床，架子床的左边是一组衣柜，右边则是一张六足高面盆架，洗脸盆上方还挂着两张帕子。屋内虽然满是落灰，可看起来很整齐，可以想象得到原来的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云芷走到高面盆架前，不由自主就取下了上面的两张帕子，厚厚的灰尘因为云芷的用力，立刻渗进帕子里，云芷在帕子上找到了用别脚的针线绣的名字，一张绣着“云儿”，一张绣着“月牙儿”。
“月牙儿？”这个名字让云芷觉得异常熟悉。
“月牙儿？”青黛没听清。
“师姐，”云芷将帕子递给青黛，“你看，这上面绣着月牙儿。”
“这倒是稀奇，怎么会绣着月牙儿？”青黛很不解，她可从未听说这谷里有谁叫月牙儿的，“难不成是你对大师兄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