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怀疑
后来云芷才从顾婉言口中得知，顾衍衡和她只是表姐弟的关系，且他们二人并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
云芷去京城是为了寻药，但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如果有顾婉言帮忙，她觉得会比自己在路边挨家挨户找过去快得多。
顾婉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顾相爷一家都是，他们感谢云芷救了顾婉言，提出要给云芷很多财物作为感谢，但云芷对财物并没有什么欲望，云芷婉拒了那些金子。她也知道高官都怕别人拿恩情要他们报答，云芷便顺势开口，若想感谢她，不如派一个熟悉京城药铺的人陪同云芷一起去找药。云芷还怕他们觉得这件事简单，便大致说了自己要找的药材很难寻，她一路已经去过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一株可以用的，所以若能陪她将京城的药铺都找上一遭，那真的是帮大忙了。京城的药铺没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若是云芷直接去找药，有些珍稀的药材，药铺老板未必愿意卖给她。但若是有相爷的人陪同，那药铺老板想必会更尽心帮忙寻药。
顾相爷见云芷说得如此恳切，便将四月派给了云芷。
云芷便开始在京城的药铺找药，有了顾相爷的帮助，云芷找药简单多了。药铺的老板都愿意给顾相爷面子，好好地配合云芷找药，就这样云芷将京城所有的药铺几乎都翻了个底朝天。
只可惜，云芷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药材。
云芷在相府住了一个月，既然京城都药铺都找不到她想要的药材，那她就要去别的地方找了。
云芷本想告辞，不想当天就遇见了管家抱着着一只无法动弹的白猫准备丢掉，云芷发现小白猫还未死，便问了管家，那只白猫怎么了？
管家告诉云芷，这只白猫本是先前静妃送给夫人玩的，只是这白猫调皮，经常乱跑，平时也无事，今日在马厩找到就是这样了，四肢都僵硬了，也动弹不得，府医看过了，救不活了，所以要丢了。
云芷医者本心，既然见到了，便想看看什么情况。云芷好好给白猫检查了一下，发现是脊椎错位卡到了经脉，导致四肢无法动弹，云芷便帮白猫将错位骨头复位了，只听“咔嚓”一声，白猫的四肢开始动起来，但白猫也开始呕血，云芷的手在白猫身上检查，她推断是白猫的内脏有破损，这样的情况需要好好治疗。
云芷只动了那一下，白猫就能动了，管家叹为观止，便安心将猫托付给云芷，并配合云芷给白猫治疗。
云芷从腰间翻出三珍归元丹，掰了一点塞进白猫的嘴里，又拿出了针灸包，给白猫扎了几针，果然白猫不再呕血。
云芷将白猫养在自己的屋中，和小禾一起照看了起来，四天左右，白猫就又能下地调皮玩闹。
因着云芷这一出，相府内烂脚的账房先生求到了云芷的跟前，他的腿自从年前摔了以后，就没好过，伤口发炎，溃烂，因着这行动不便，时时需要拄着拐杖，这不小心拐杖撞到了笔洗，摔了一迪，他着急去抓，丢了拐杖，没站稳直接受伤的脚又踩上了笔洗的碎瓷片，因为吃痛站不稳撞翻了桌子上的账册，一大堆的账册砸了下来，将腿砸得血肉模糊。
府医尽力了，却还是对这样严重的伤势没有什么信心。管家想到云芷的医术，就带着账房先生求到云芷的跟前。
账房先生的脚伤得很严重，烂肉一片，细碎的伤口很多，碎瓷片扎在肉里，血肉模糊，看着很吓人。
云芷先给账房先生的腿上扎了几针用于止痛，又给他喂了服心定，用来麻痹痛感，且减缓出血的速度。
云芷等到账房先生的表情不再痛苦，确认了他的确没有痛感，才开始挑扎在肉里的碎瓷片。账房先生的脚骨也有受损，烂肉都要切除，碎肉要缝合。云芷小心翼翼地处理，围观的人很多，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直愣愣盯着云芷给账房先生挑碎瓷片，切腐肉，缝碎肉，然后撒药粉，包扎脚，最后用薄木板将脚固定好。
等云芷做完这些，众人才发现不知何时顾衍衡已在了。众人纷纷下跪请罪，顾衍衡这才知道云芷原来医术如此精湛。
顾衍衡想起皇宫里的太后娘娘，终日被头疾折磨，今日越来越严重，便开口询问云芷，“你的医术如此精湛，不知对头疾是否有涉猎？”
“嗯，大概会一些。”云芷对顾衍衡多少是有点防备的。
顾衍衡同云芷详细地讲了太后娘娘的病症，云芷听后便知道了太后对头疾大概是三种头疾交织在一起，所以这么多年才不得根治，但这对她而言不算难，她可以主用针灸，辅以汤药花上一些时间就可以治好。
顾衍衡知道云芷在找药，他告诉云芷，药铺找不到的药材，皇宫内未必没有。这世上珍稀的药材，皇宫中几乎都有，所以若是云芷能治好太后娘娘的头疾，那他可以帮她请旨求得她想要的药材。
云芷本来就愿意去帮太后娘娘治疗头疾，如今又得了顾衍衡的这一保证，她更加愿意。
云芷进宫为太后治头疾，很有成效，皇帝召见了云芷，并允许云芷去御药房挑她想要的药材。御药房很大很大，药材的登记册也和很多很多。云芷在皇宫中给太后治疗之后，得空就去御药房翻名册，查找是否有她需要的药材。
云芷很得太后的眼缘，太后对她很是疼爱，云芷在宫中住了一段时间，讲御药房的药材名册翻找完毕，最后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药材，似乎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她整个人都很崩溃，曾发了一次很大的脾气，摔了许多东西。
幸好顾衍衡并没有同她计较，不然云芷可赔不起。
但云芷其实觉得这个回忆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要因为找不到药材那样失态，什么药材这么重要？
云芷同顾衍衡慢慢熟了起来，之后的记忆就开始越来越奇怪，云芷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顾衍衡，但是就是有很多他们一起出行的回忆。本来云芷要离开的，不知为何又留了下来，然后就是围猎，顾衍衡拔得头筹，同皇帝求赏，他想娶云芷为妃。
皇帝问了云芷的意思，云芷同意了？但说了自己是孤儿，从小由师傅抚养长大，所以婚嫁之事想等师傅答应以后再请陛下赐婚。陛下同意了，已经应允了顾衍衡和云芷的婚事，但此事却有点蹊跷。既然云芷同意嫁，也说了要告知师傅，可段紫葳收到的云芷一月两封的报平安信里，只字未提这件事。
云芷是有这件事的记忆，但她的行为却做出了与这件事不协调的行动来。云芷甚至不着急回药王谷告知师傅这件事。赐婚的圣旨便一直没下。
再后来，云芷就受伤了，她其实没有自己怎么受伤的记忆，但大家都说她是取风筝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摔下，头部撞击到地面的石头，身体也是巨大的冲击，受了严重的内伤。
云芷真的觉得这些回忆很奇怪，不管从哪里开始回忆，都很不合理。
她究竟为了什么药材要离开药王谷，她这么懒的人，什么药材能值得她不顾一切满天下寻找？
她现在根本不记得自己要找的药材是什么？这世上，药王谷内缺少的药材真的寥寥无几，究竟什么药材能稀缺到她出谷找？满天下找？
师傅，师姐，师弟，师妹，孟婆，阮婆婆，黄婆婆，身体都不错，根本没有谁需要她翻山越岭去寻药，这根本说不通。
云芷既然找了那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想要的药材，她都好好的，为何在御药房找不到，她就疯狂砸东西？这根本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而同顾衍衡的婚事也透露着古怪，云芷真不觉得自己对顾衍衡有什么爱意，即使现在回忆起许多顾衍衡帮她的画面，但那只会让她感激顾衍衡，绝对不会让她爱上他。
药王谷的人对婚嫁虽然没有什么要求，也没有说不允许与皇家通婚，但云芷从小就觉得自己不会同皇家有什么牵扯，她不喜欢皇族，更不愿意呆在皇宫，她天性爱自由，没有人能让她放弃自由，去做一只笼中鸟。哪怕顾衍衡用命救了她的命，她也只会把命赔给他，绝不会选择以身相许。
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云芷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以前对自己的记忆是错的呢？还是自己其实不是段云芷，而是别的人？像师傅给她读的话本子一样，其实她不是段云芷，而是别的人，因为段云芷死了，她的魂魄便穿到了段云芷的身体里，借着段云芷的身体复活了？
只是似乎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也不能解释，因为她记得她离开药王谷之前的记忆，她一直是这样恣意地生长，她记得师傅，记得师姐，记得师弟师妹，记得谷里的三位婆婆，记得百草村，记得她小时候发生过的很多很多事情，这些记忆大家都能证明是真实存在的。
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她到底忘了什么？导致这一切像是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
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段紫葳和青黛听着云芷的回忆，都一脸愁容，她们对视了一眼，默默地抱紧了云芷。
青黛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云芷，是的，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人，这个人就是重要到可以串联这全部的关键。可她不知道怎么说。
段紫葳轻抚云芷的额头，低声安慰她，“我们都在，乖，云芷乖，不要怕，师傅知道你受苦了，等我们回药王谷，大家一起帮你好吗？”
段紫葳觉得云芷之前的伤可能不是简单的意外，云芷这丫头，从小皮惯了，上树下河跟吃饭一样，她就算从树上不小心跌落也不至于像是失去行动力一样直挺挺摔下来，以云芷的伸手，必然能够安全落地，最严重的意外顶多是扭伤手或脚，绝对不可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伤情。她的伤更像是被人打伤的。
顾衍衡很可疑，非常可疑。
但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无从得知，只能等柳州这边解决清楚，回了药王谷，再给云芷细细诊治，看看能不能让她恢复过来。只要云芷的记忆能恢复，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
此事也许该让陵游知道，至于他要不要回来，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云芷乖巧地点头，在师傅和师姐的怀里，久违的安全感让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青黛，你明日给陵游飞鸽一封吧，告诉他云芷的情况，要不要回来，他自己决定。”段紫葳对于陵游和云芷的事情一直只给建议，不替他们做决定，也不拿身份压人。
旁观者看得再多也不是局中人，永远无法完全共情入局者的感受，所以，尊重当局者的所有决定就好。
正如云芷溜出药王谷的那个夜晚一样，她其实知道，她就站在窗边，从窗户缝看着云芷从她卧房的窗户翻下去。她看着青黛想留住云芷，却留不住。
那夜的风很凉很凉，凉得她的心都忍不住颤了又颤。
云芷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很清楚。从小她就喜欢躲懒，若不是真的有天赋，就她那懒惰的性格，根本学不好医术。几个徒弟，让他们抄药方，练抓药，除了云芷，都很认真对待。让云芷抄个药方简直要她命了，字写得歪歪扭扭，像是被驴踢了一样，也不懂她是怎么回事，明明扎针那穴道又快又准，一拿笔就跟用脚写字一样。也不知道她在京城待了那么久，那字有没有长进。
想到这段紫葳又忍不住为云芷自豪，云芷这丫头，记性是真的好，天赋也高，药方不抄，但是记得却比大家都快，别人需要写医案，她都不写，统统都记在脑子里，也不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