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可能就只是会医术的人
顾衍衡和姚大人接手了柳州的事务后，很快就开始动作，赈灾的物资分发下去，城中的百姓安抚起来，对柳州的重建开始计划起来。
顾衍衡到达柳州的第二天，柳州便不再下雪，天气也开始一点点回暖。城中不知谁起了一个头，说是三皇子是陛下派来的，是代替天子降下皇恩，是天选之人，所以三皇子一到柳州，雪便停了。城中起了许多歌颂顾衍衡的街头民谣。
天气好转，顾紫葳手上也再没有冻伤严重的病人送来了，原先治疗过的严重冻伤的病患也一个个在好转。
约莫是云芷到达柳州十日左右，城中对顾衍衡的歌颂达到一个盛况，顾衍衡只要出行便会有百姓给他送东西，对他跪拜感恩。
小禾同段紫葳生活了几日，开始不害怕段紫葳了，段紫葳也喜欢这个乖巧听话的女娃娃，见她愿意学，便将她带在了身边，从药材开始学习。小禾如今天天粘在段紫葳身边，云芷见状很是开心。
段紫葳见柳州的情况已然步入正轨，便决定要回药王谷。
云芷想着，既然要回去，那她得同顾衍衡只会一下，若是顾衍衡这边还忙不开，那她自然是先回药王谷。
云芷只身去了刺史府，未料，顾衍衡和姚刺史出门去视察城中重建的进度，并不在府内。
云芷在厅中坐着，想等一等。
姚姑娘倒是从后院巴巴地跑来见云芷，“见过云芷姑娘。”段紫葳对顾衍衡不亲近的事情在柳州城内低调地传开，毕竟顾衍衡去见段紫葳的时候，病患就在一旁的屋内呆着。那些病患见多了段紫葳和颜悦色的样子，却第一次见段紫葳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表现，大家心中都明白。段紫葳没避着人，顾衍衡也不好吩咐下去不准外传。百姓心中顾衍衡是为国为民的好皇子，段紫葳是救苦救民的神医，他们都很好，百姓都爱戴他们，所以大家也不知道要为哪边说话，但都时刻关注着，讨论着。
风口浪尖，顾衍衡深知柳州的重建才是最重要的，段紫葳对他态度冷淡，以他现有的关于段紫葳的调查资料来看，做好他该做的才是最优选择。
云芷虽然是很重要的一步棋，但若是和柳州对比，自然是柳州重要。
段紫葳的表现冷淡，百姓们都猜是段紫葳很有分寸，所以知道云芷不适合嫁给三皇子，而且皇城离药王谷那么远，若是云芷嫁到皇城，那么这辈子难得见一面。药王谷只是平民，并没有什么娘家背景可以给云芷做靠山，嫁入皇家的自古就难得一见有平头百姓。段紫葳对这桩婚事不喜，也是人之常情。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这传言四起，姚姑娘自然也听说了。
若原先觉得顾衍衡是无望的枝头，如今姚姑娘倒是觉得她也许还有点机会。而且顾衍衡这些日子都住在刺史府，他们日日都见着，偶尔她还给顾衍衡送过汤茶，顾衍衡也没拒绝。相反，云芷却是一面也没见到。可见这婚事未必能成，她也未必没机会。
姚姑娘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她示意身后的侍女将茶端给云芷，“这是王爷今日赞不绝口的茶，您尝尝。”
“多谢，不过我不爱喝茶。”云芷淡淡地拒绝。
姚姑娘顺势在云芷身边坐下，“有好一些日子不见云芷姑娘了，不知云芷姑娘最近都歇在何处。”
“怎么？”云芷有点不耐地挑眉看向姚姑娘，心想这女人真烦。
“没有，我这不是担心云芷姐姐吗？王爷怎么不将云芷姐姐接进府里住，这里自然比外头住得好。莫不是因为知道药王谷习惯与病患同住一屋，怕来了府里，一个人一间房不习惯……”姚姑娘装模作样就拿着手帕绞，话里话外好像真的很关心云芷一样。
“首先我师傅就给我收了一个师妹，所以我不是你姐姐，别喊我姐。”云芷自然听出了姚姑娘话里在骂她，连着药王谷都骂了。她真的不耐烦同姚姑娘多说话，但见着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又觉得不收拾她不行，于是笑着开口，“但姚姑娘这么懂分寸的人，上来就喊我姐姐，莫不是知道我这孤儿其实是你爹失散在外的女儿？”
姚姑娘万万没想到云芷会这样说，她难道不怕被人耻笑吗？这么不知羞的话也能说得出口？她怎么就不懂得自尊自爱一点！
云芷见姚姑娘吃瘪，心下畅快，忍不住又再气她一句，“既然姚姑娘叫得这么顺口，想必是查清楚了，我是姚大人的女儿咯。”
“你！”姚姑娘气得站了起来，半点端庄都维持不了，她拿手指指着云芷，气得都说不出话来，她怎么敢的，怎么敢的！居然拿她的父亲大人来戏谑！简直毫无教养！
“看来姚大人家的教养也不怎么样嘛，姚姑娘就这么拿手指指着你的亲姐姐？”云芷坏笑着特意咬重了“亲”字。
姚姑娘气得狠了，她父亲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官清廉，对陛下忠心，对百姓尽心尽力，对妻女疼爱，云芷一个野丫头，她怎么敢对她的父亲如此侮辱！姚姑娘抬手就朝云芷狠狠扇去。
云芷身手矫健，灵活一转，直接从座位上闪开。姚姑娘收不回力，面前又失去了云芷作为巴掌的支撑，整个人直接撞到椅子上，带着椅子直接摔了下去。
听着椅子桌子撞倒的“轰隆”声以及骨头错位的“咔嚓”声，云芷就知道她摔狠了。
身旁原本站立的两位侍女也都急忙去扶姚姑娘，只可惜没能将姚姑娘扶起来，“疼……”
姚姑娘的左脚已一种奇怪的姿势扭着，看来很严重。
两位侍女努力将姚姑娘扶到椅子上坐下，姚姑娘哭哭啼啼的，泪湿了一张脸，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侍女知道云芷医术高明，赶紧上前对云芷行礼，“云芷小姐，奴婢知道您医术好，能不能帮我们小姐看看。”
姚姑娘泪眼汪汪地盯着云芷，紧紧抿着嘴。
云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重新找了个位置坐下，并不愿意理会。
姚姑娘本以为云芷会来给她诊治，想不到她既然不管。
正好此时顾衍衡、姚大人和唐大人一行人回来了。见着这边混乱，都赶了过来，“这是怎么了？”姚大人心疼地看着自家女儿。
“王爷……爹……”姚姑娘见到亲爹回来，更委屈了，哭得更加伤心了。
侍女赶紧跪下告罪，哭着就开始说，“我们家姑娘见云芷小姐来，就给云芷小姐上了茶，可云芷小姐说她不喜欢喝茶。我们家姑娘也是出于关心，问了问云芷小姐最近歇在何处，云芷小姐就不大高兴，我们家小姐出于礼貌，喊了云芷小姐云芷姐姐，谁知道云芷小姐就……”侍女恰到好处地将头磕在地上，不再说话。
“云芷小姐就怎么了？”姚大人问。
那侍女吞吞吐吐，“云芷小姐……云芷小姐……”
“说。”顾衍衡定定地站着，看着云芷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怒火，但他面上依然平静，开口也很温柔。
侍女见顾衍衡开口，便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才抬起红肿的额头，哭着说，“谁知云芷小姐张口就说她是我们家大人流落在外的女儿，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我们家小姐的亲姐姐，污蔑我们大人的清白，”侍女一脸难堪地咬了咬嘴唇，似乎是隐下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样，才又艰难地继续，“我们家小姐最是爱戴我们家姥爷，听着云芷小姐一句又一句的侮辱，我们家小姐气昏了，没控制住，想打云芷小姐。但云芷小姐绊了我们家小姐，所以小姐就摔伤了脚。我们想着说给云芷小姐道个歉，请云芷小姐帮我们小姐先治下脚，可云芷小姐不愿意……”
姚姑娘就捂着脸在一旁低低地哭，这件事怎么说都是云芷的错，不管从哪里说起，都是她的错，毕竟自己喊她姐姐是一种恭敬，放哪里都是她有礼。而云芷上来就拿自己的父亲说项，一个晚辈议论长辈，还造谣长辈，毁长辈清誉，这放哪里都说不过去。而自己虽然行为有失，但无论谁来评理，也只会夸她想顺，毕竟自己也只是因为父亲被侮辱才气得想打人，而且并没有真的打到。怎么说自己都是因为云芷受的伤，本来她就该先来给自己看脚，然后再给自己和父亲道歉。
云芷听着这侍女的发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呵……”
唐大人知道云芷是段紫葳的徒弟，段紫葳的为人他很清楚，柳州雪灾，她长途跋涉而来，不要求任何回报，出钱出力出药材，尽心尽力地救治百姓，包括青黛和侧柏也是。他相信云芷定然也一样，所以唐大人对此还是持有怀疑的态度，但他不好说什么。毕竟云芷是陛下首肯的睿亲王妃，而姚姑娘是要刺史的亲生女儿，她们双方有矛盾，家属都在，他一个外人最没资格说话。
顾衍衡有点无奈，云芷这时候笑什么。他当然知道那侍女一半真，一半假，但她此刻就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姚大人乃是良臣，为着大局着想，也该将此事尽快揭过。姚姑娘有什么问题，毕竟她受了伤，也算是受到了惩罚，口头上让一下，也未尝不可。他是真的对云芷这态度很不满，她现在是越来越乖僻了。
“云芷姑娘，”姚大人见顾衍衡什么都没说，便向着开口，“不论经过如何，眼下小女受伤是因你之过，烦请帮我家小女看一看脚吧。”
“不想看。”云芷还觉得她伤得不够重，若是编排自己她会给她看脚，看既然编排了她师傅，她没给她补一脚都已经很客气了。况且她根本就没绊姚姑娘，冤枉她，还想她给她看脚？做梦吧！
“医者父母心，就你这样，怎么配当大夫。”姚姑娘疼得受不了，云芷怎么还不来给她看脚。
“哦～”云芷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运气不咸不淡地说，“那我就不是大夫，我可能就只是一个会医术的人！”
姚大人和姚姑娘都被云芷的话给噎住了，他们真没想到云芷会这么说话。
“可是……”姚姑娘还想说，却听着云芷同顾衍衡告别，“我看你这边很忙，我就先回去了。”
“嗯。”顾衍衡点头，目送着云芷走远，对旁边吩咐到，“听剑，去请个大夫来。”
段紫葳这几日已经将手上的病患陆陆续续，送回家的送回家，送至轻伤的收容所的送至轻伤收容所，今日已经收尾妥当，他们开始收拾药箱，准备离开。
顾紫葳在收容所桌案上留下一封信，便带着众人在深夜，悄无声息从柳州离开。
段紫葳一行人，去的时候一车的草药行囊，走的时候人人都只简单的拿着自己的小药箱离开。
云芷久违地骑了马，她一身黑色的劲装，发髻梳得干净，身前怀里搂着不会骑马的小禾，远远看着，多少有点风流少年的意味。
等顾衍衡发现段紫葳带着云芷回了药王谷，已经是第二日晚膳时间。顾衍衡推断，段紫葳等人是一大早就离开了，他蹙眉瞄了一眼听剑，听剑立刻下跪请罪，“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
顾衍衡此刻根本没法去追，柳州他还需要再呆上十天半个月，最近天气晴朗，官道好走，怕是三五日他们就回到了药王谷，此刻去追也没什么意义。
一行人三天就到了百草村，李力他们三人直接就回了村，段紫葳则带着众人回药王谷。
穿过百草村的良田，云芷往小禾嘴里塞了一颗药丸，“来吃一个。”
小禾乖乖地吞下，才问，“云芷姐姐，这是什么？”
“避毒丸。”云芷轻柔小禾的头顶，“等等要经过一大片瘴气森林，不给你吃一颗，我怕你等等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