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争吵
八月份的太阳如同烈火一般炽烤着大地，干裂的土地上散发着阵阵热浪，树叶也仿佛在凝固在了树枝上，一动不动，黏糊糊的空气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张少卿卖力的蹬着自己那辆破旧的三八大杠自行车，走在从县城回来的路上，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浸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他那激动的心情，一路哼着小曲往村里赶去。路上和一赶路的老道擦肩而过，见到他这么热的天还穿着宽大的道袍不由暗暗称奇！却也没过多停留，眼下还是赶路要紧。
马不停蹄的回到村里，张少卿连水也顾不上喝，拉上同为知青的夏东海，两人围着桌子长谈起来。
“东海！这次我找老同学打听清楚了，邓公最近在中央召开了科学和教育座谈会，会议上邓公当场表示要立刻恢复高考。这次高考以统一考试、择优录取的方式选拔人才，覆盖的人群包括：工人农民、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而且估计再有几个月，就会有红头文件直接下发到各个地方执行了”！
张少卿一口气把他这次打听到的消息全部讲了出来，缓了口气又接着道“我们这些老三届也可以参加了”
这次恢复高考对他们来说意义重大，这让他们这些被“文革”耽误了的青年人的命运，从此有了改变的机会。
“少卿！我们这一代已经八年了，还能参加高考”！
夏东海闻言激动不已，一脸不敢相信，他们这些知识青年本该有更大的作为，却窝在这小山村里苟延残喘，如今终于有了出头的希望，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张少卿感慨道“是啊！东海！真像做梦一样，下乡到水牛宋村已经八年了，现在回想起就像是昨天”。
“八年，那可是我们青春的八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两个大男人眼圈一红，竟是喜极而泣。
良久，张少卿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开口缓缓道
“当务之急，是赶紧买一些复习资料来，虽然咱们这些年来学问不曾落下，但难保不会遗落一些冷门知识。
夏冬海深以为然，点头道
“这事我来想办法，我有个舅舅在《上海出版社》工作，找他弄几本复习资料应该不成问题，我这就回去写信给他”。
夏东海也是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当即就告别张少卿，回家写信去了。
他走之后，张少卿也开始在家中翻箱倒柜的寻找起自己以前的书本来。
……
张辰回到家时已临近黄昏，他推开家门，先是伸出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确认张少卿在不在家，却看到家里乱糟糟的跟进了贼一样，他仔细一瞧发现原来是张少卿撅着屁股在那翻找着什么。
“爸！你今天怎么没出门啊”？
张辰放下心来，一边把身上的挎包挂到墙上一边问道
张少卿扭着头看了看身后这个不知道又打哪回来的儿子没好气道
“出门了，怎么了？你小子上午没有上山吧”？
“没有！没有，我去建国叔家找小胖写作业去了。”张辰赶紧摆手，随口扯了个谎道，说着也不等张少卿再问，撩起自己门上的帘子就要往屋里钻。
“等一下，小辰，你见我那本《数理化自学丛书》没有”。张少卿赶忙叫住他问道却没得到儿子的回答。
“这臭小子，怎么最近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一样，看来等自己考回北京，要把儿子一并接过去，在大城市才受到更好的教育”。
看着作贼心虚儿子，张少卿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自己这代人已经被耽误了，不能在耽误下一代。
……
晚饭时分张辰还在屋里纠结如何告诉父亲自己拜师的事，张少卿的声音从厅院传来
“小辰，过来吃饭了”
“哎，来了”听到父亲的喊声，张辰收回思绪，连忙跑了出去。
农村人夏天晚上吃饭喜欢把桌子摆在院子里，张少卿把晚饭端了出来，饭菜简简单单，两碗白米粥，一碟咸菜疙瘩。
张辰立马皱起眉头一脸不满道
“咋就吃这个呀”他中午也没吃饭，这会肚子正饿的咕咕响呢
张少卿闻言白了他一眼道
“今天就先这样对付对付吃吧，国家马上恢复高考了，我最近要忙着复习功课，赶明我送点钱给你李婶儿，你以后就在她家吃饭吧”。
张少卿口中的李婶是宋胜辉&宋胜利两人的妈妈，张辰仗着嘴甜以前可没少在她家混饭吃。
“那你怎么办呀，爸”！
“我？不用管我，我这段时间吃点清淡的就行，正好清清肠胃”张少卿满不在意的说道，能让儿子吃好饭就行，自己嘛无所谓。
“那怎么行！这样吧，以后我来做饭”。
看着父亲三十来岁的人，两鬓隐然已经有了发白的头发，张辰眼圈不禁发红，他知道父亲最近有些忙，于是主动承揽起做饭的任务。
一向顽劣的儿子突然变得这么懂事，能有这份孝心，让张少卿心中充满宽慰，想着这八年遭受的磨难，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你会做饭吗，你就敢承包起做饭的任务”，欣慰归欣慰，张少卿还是问出了个实际的问题
“不会可以学嘛，多做几次不就会了”。张辰当即夸下海口道
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张少卿也不好继续打击他的积极性，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儿子的想法。
张辰见几句话把父亲忽悠的高高兴兴，赶紧趁热打铁的说道
“爸！咱们昨天遇到的其实不是神仙”。
“我知道啊，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张少卿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当然不信什么牛鬼蛇神之流。
“我是说，那头豹子不是神仙打死的，而是被人徒手拍死的”。张辰见父亲不以为意，解释道
“哦？竟有这回事”
张少卿脸上这才有了惊讶之色，想起自己一直忙的还没问儿子昨天山上发生的事。
张辰见状赶紧向他说起起昨天自己在山上遇到金钱豹的一幕，以及老道如何出现救下自己，又是怎么三两下把那四个偷猎的人打跑的，中间不免添油加醋，描绘的万般凶险，让张少卿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联想到昨天儿子的怪异举动，和回村时碰到的奇怪道士，张少卿心中信了几分，不由感慨道“可能是我思想狭隘了，中华武术博大精深，能流传千年，是有它的道理的”。
张辰跟着附和道“是啊！爸，你的思想可不能那么僵化啊！天底下奇人异士多了去了”。
张少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时又想到自己儿子竟是死里逃生，心中一阵后怕。
见时机成熟，张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如果我想拜那老道为师的话，你会不会同意啊”。
“什么！你想都别想”，张少卿想都没想，一口否决了他的想法。随后语重心长的对张辰道
“小天，我知道你的想法，这些终究是旁门左道，你现在还是要以学业为主，等我高考完如果能考回北京，我就带你一起回去上学，接受更好的教育，以后考上个好大学，说不定还能找到你妈妈”。
张少卿越说越觉得将来的生活是如此美好，却没注意到自己儿子逐渐涨红的脸。
“那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人生！你从小生活在北京，对那里有感情，而我呢，自打记事以来就在这里生活，我不想去北京！更不想顺着你给我安排的人生走下去，至于那个女人，我不会原谅她！更不想见到她”！
突如其来的吼声在张少卿耳边响起，他愣愣的看着情绪已经失控的儿子，没想到一直没有和儿子谈论过他母亲的事，让他对自己和妻子已经产生了如此大的怨恨。
而张辰咆哮着吐露完心声后摔门回了自己屋里，用被子捂着脑袋嚎嚎大哭起来，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张少卿呆滞的站在院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