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说服
第二天一大早,张辰顶着红肿的眼睛起床,胡乱洗了把脸,饭也没准备吃,就要挎着背包出门。
张少卿见他气还没消,心中有愧,也不敢这个时候和他讲他母亲的事,只好道“小辰,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饭还是要吃啊”!
“我不饿”张辰冷冷道,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张少卿也知道儿子的性子,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当下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夏天天亮的早,早上天气也比较凉爽,很多人都还在家中吃着早饭。张辰不好这个时间到别人家中玩,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街道上。
宋胜利却不知从哪蹿了出来,问到张辰吃早饭了没,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拉着他就往自己家去。
到了他们家口,宋胜利的妈妈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小儿子和张辰回来,连忙招呼张辰过来吃早饭,张辰推辞不过,被两人硬拉着进了院子。
“小辰子啊!是不是和你爸吵架了”!张辰刚落座,宋胜利的父亲宋国保就问了起来
还不等张辰回答,宋胜利的母亲李秀芹就白了他一眼道“你个没眼力劲的,没看吃饭呢!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着递给张辰一个馒头亲切道“别理你国保叔,先吃饭,先吃饭……”
张辰接过馒头,点头嗯了一声,低头干啃起来,李秀芹见状开玩笑道“你这孩子,这回过来吃饭咋还跟婶子客气起来了,别光啃馒头吃菜呀”。
见他还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李秀芹叹了口气道“你这娃,气性还挺大,你和你爸的事我们都知道了,昨天晚上你爸来过一趟,拿着钱非要塞给我,说是让你今后来我们家吃饭”。
“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当年你爸抱着你来我们这插队的时候你还不到一岁,他为了让你喝上奶,每天都得抱着你看谁家有富裕的奶水。你爸是个读书人,面子薄,你是不知道当时他每次问的样子,脸红的像山上弥猴的屁股”。说到此处李秀芹笑了笑,给张辰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菜
或许是李秀芹的话触动到了张辰联想到父亲的不易,他不再绷着脸,埋头吃起饭菜来,只是想要解开心结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样连续多天,张辰都是早上出门到宋国保家吃饭写作业,晚上再回去自己家里倒头就睡。张少卿也是自打夏东海带来从上海寄回的复习资料后两人就一直忙着学习,父子俩一直没有过多沟通。
直到八月中旬,老道风尘仆仆的从茅山赶了回来,打听了一下张少卿家的位置后,来到了张家的门前叩响了大门。
张少卿正趴在桌子上和夏冬海讨论着一道深奥的代数题,听到有人敲门,他过来打开了院门,看到一身材高大的老道士站在门口,便问了句“请问你找谁?”
看着这个和张辰有几分相像的男子,老道猜测应该是张辰的父亲,于是回道“贫道李淳安,前来寻找贫道的记名弟子张辰”。
一听是来找张辰的,张少卿警觉起来,等等,记名弟子?他这才回想起之前儿子说过要拜一道士为师的事情,原本还以为是张辰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现如今人找上门来了。
“他不在这住,你请回吧”!
张少卿脸色不善的盯着老道,双手撑着门框,没有丝毫让老道进门的意思,开玩笑,他怎么会让自己儿子出家当道士呢。
老道见张少卿紧张兮兮的样子,知道张辰估计已经跟他说过拜师的事了,但多半碰了一鼻子灰,却不知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于是开口问道
“施主想必是我那记名弟子张辰的高堂吧?不知能否容贫道进屋闲聊几句”。
见老道猜出自己的身份,言语又如此诚恳,况且还救过自己儿子一命,再拦着人家不让进门就不礼貌了张少卿也不好做的太难看,内心挣扎了一下,侧着身子让出了一条道,请老道进了院子。
两人围着桌子相对而坐,张少卿也没有端茶的意思,静静的等着老道发话。
“得!这误会还挺深”,老道摇了摇,心想还是要解释一番的,毕竟他亲自去了茅山一趟,才知道近年来茅山麻衣一脉新老更迭近乎断代,王金海由于资质的原因,王乾并没有让他入茅山麻衣一脉,只当了个记名弟子,眼下茅山已是后继无人了。这让他居安思危起来,更坚定了收张辰为徒的想法。
“张施主是对我们道家有什么偏见?”老道率先打破僵局道
张少卿摇了摇头道“偏见倒谈不上,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传宗接代呢,当然不能让他出家当道士”。
“原来如此!张施主是多虑了,一者我们道家并不忌讳娶妻生子,二者贫道收取令郎为徒是属个人行为,虽记录在祖师名册,却并不需要在山中苦修”。老道闻言解释了一番。
张少卿不为所动道“话虽如此,可当道士一途终究不是正道,我还是希望我的儿子能好好学习知识”。
知道很难短时让张少卿接受,老道干脆直接道“张施主是北京人氏吧”
“是啊!怎么了”张少卿不知老道为何有此一问
“我观你日月两角低陷不平,恐怕是父母缘分单薄,而且母在父先亡”。老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来了莫名其妙一句。
日月两角是指人的两眉毛上方各一指处,风水相术中常用这两个地方来判断对方父母是否健在,右为母,左为父。“母在父先亡”这句话其实十分万金油,老道不知张少卿的生辰八字,故有此一说,可以理解为“母在,父先亡”,也可以理解为“母在父先,亡”,反正怎么说都不会错。
张少卿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张辰的奶奶确实早年间病逝,自己哪怕对张辰都未提及,那不成是他看出来的,看来眼前这个道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这还远远不够。
老道仔细观察着张少卿的面相,缓缓道“你嘴角法令纹凸显,预兆着你不日就会远行,我观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想必以前家中条件殷实,后来才家道变故才沦落至此的吧。”
“这……真是你看出来的”?
老道的话让张少卿目瞪口呆,他嘴上说着不信,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自己,因为这些事连张辰都不知道。
震惊之余,又想起被老道揭开伤心事,颓然道
“李道长说的没错,我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里,家父曾在军中担任要职,十年前被扣上“反动”的帽子,如今还在冤狱中”。
老道看着他伤心的样子安慰道“张施主不用过于担心,我观施主不是福薄之人,此次远行或能让施主拨云见日,官运宏图不在话下”。
看老道有真才实学,张少卿收起轻视之心,站起身冲着老道深深鞠了一躬,开口说道“李道长,刚才晚辈多有得罪,还请您别见怪”
他作为育人子弟的人民教师,刚才对老道那么不恭敬,甚至差点把人家拒之门外,不过事实胜于雄辩,眼前的老道让他真正改变了对风水相术的认知。
“无妨,无妨,世人对我们多有误解”。老道伸手扶起张少卿,见多不怪道。
……
夏冬海一直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老到两人隔阂消除,马上从屋里端出来一壶刚沏好的茶水,连声道“喝茶,喝茶。”说着顺势坐到两人中间。
他出身书香门第,自幼对国学耳濡目染,所以对风水相术的看法和张少卿不同,而且常听说山上道士除了相术,对针灸推拿、历史民俗也多有涉猎,当下与老道请教起来。
期间夏东海不禁惊叹于老道的学识渊博,不论他提出多么刁钻的问题,老道都能从善如流,并附加上自己独到的见解,让夏东海倍受启发。这让张少卿也来了兴趣,加入了其中,三人从天文地理、星象占卜,聊到书法绘画、医药农学,不知不觉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
“好字!李道长,就凭你的文学功底和这手行书,在北京大学当个国学教授都绰绰有余了”,老道刚停笔夏东海就由衷赞叹道,他见过家族中一位在北大当教授老先生的字,说这话也不为过,张少卿也是拿起那副字赞不绝口,老道则一脸荣辱不惊的样子。
张辰回到家正好看到眼前奇怪的一幕,见师父回来惊喜道“师父!你回来了”!
闻声三人齐回头,看到张辰一脸兴奋的扑到老道怀里,老道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微笑道“是啊!回来了”。
看着儿子回来扑向的是老道而不是自己,张少卿一脸醋意,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刚认了师父,就忘了你爹了”?
“切!”
张辰不屑的暼了自己父亲一眼,显然是在故意气他,夏冬海瞅着快要产生隔阂的父子两,连忙打圆场道
“阿辰!别生你爸气了,他已经同意让你跟着李道长学艺了。”
“真的”?张辰狐疑的抬头看了看老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看了看张少卿。
“我要是再不同意,你是不是就准备和我断绝关系了”张少卿没好气道,嘴上这么说,其实是他自己已经被老道的风采完全折服,此刻嘴硬罢了。
“太好喽!我有师父喽,谢谢你,爸!”张辰登时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张少卿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提醒道“你也别高兴太早,我和你师父商量过了,虽然同意你习武强身健体,但眼下你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常言道“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小学、初中知识,你师父完全有能力教导你,这段时间我不管,可是等你考上高中以后,必须给我呆在学校学习,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找你师父,你听明白没有”。
“嗯!嗯!嗯!明白了”张辰满不在乎道,心中想的却是“等你回了北京,啥事不都由我做主了,嘿嘿”
老道仿佛看透了张辰的小心思,故意对张少卿说“张施主,你请放心,老道调教徒弟还是有一套的,正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师门下出高徒,必要时候,老道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啊!这就转变嘴脸了”?张辰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老道,见他一脸严肃不似作假,慌忙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张少卿,期冀他能父爱泛滥,为自己求个情。
张少卿却跟没看到一样,不吓唬一下这小子,自己以后如果不在他身边,还真怕他翻了天,于是认真道“真的吗!那我就先谢过李道长了,这孩子要是不听话你尽管放手教训,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你是我亲爹吗”看着两人一唱一喝,张辰有点慌了,哭丧着脸弱弱的问了一句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