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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亭亭如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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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偶尔传来两声不知名的鸟的叫声,在百般无聊的静夜倒也令人觉得心烦。

    一豆灯火摇曳,两人在墙上的影子也一抖一抖。高涳看着床上仅有的一床被子有些不知所措,上一次两个人睡一个被窝里还是过年沈梧喝醉的那一次,那一次沈梧还不是清醒的。

    “我去拿被子。”高涳站起来,要不然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贪图沈梧美色占人家便宜。

    “别去了,时间不早了。”沈梧上床躺进里面,藏在被子里的手握住被子有些紧张。

    “哦……哦!好……”高涳熄灭灯火动作僵硬地躺进去,整个人显得有些不太聪明。

    在黑暗里呼吸声都是清晰的,眼睛慢慢的适应了黑暗后侧过脸可以看见沈梧侧脸的轮廓,也是未眠的眼睫一振一振。

    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

    高涳只觉得漫长,但又想一直这样下去和沈梧躺在一起,听得到彼此的喘息声,感受到胸腔上的被子可以随着对方胸腔的起伏而起伏,偶尔随着动作布料间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声。

    一切都在这个静谧的夜被放大,沈梧累了他想卸下心上的担子了,在犹豫下,在静夜中轻声唤出犹豫了许久名字,

    “高涳。”

    “在呢。”

    “我没有亲人了。”沈梧不知道那些视他如豺狼虎豹的堂姐堂弟算不算是亲人,他认为是不算的。

    “……我舅父去世了,他走的那天脸色好苍白,像是要消失了一样。我爹娘也早就走了……”

    “他们很恩爱……我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性格温柔。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在家中最受宠,舅父身为母亲的哥哥自然也是对自己的妹妹喜欢的不得了,事事宠着。”

    “父亲在江南出差时与母亲相遇,郎才女貌兴趣相投,在出差的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就一直是难舍难分,父亲回京没多久便又带着婚书和彩礼上门。两家门当户对,两人感情也你侬我侬,母亲家中便许了。成婚后父亲更加宠爱母亲,全身心放在母亲身上,放眼望去在整个江南都是人皆羡慕神仙眷侣。”

    “一切都是好的,母亲家唯一遗憾的便是女儿嫁得太远了,不能常见。父亲爱极了母亲,两人虽是生活无忧但身体却并不好,他知道父亲许诺了母亲,答应陪着母亲,待她后面离世。”

    “于是便硬撑着,在母亲离世后不久自己也相继去世。没有人教过我爱是何样,但我认为那便是爱最美好的样子。”

    高涳静静地躺在一边听沈梧说着明明有时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诉尽了自己全部的话,全部对爱渴望的话。

    “你说他们都那么好,教会了我什么是爱,可是为什么都来不及多给我一些呢?”沈梧的声音中充满落寞。

    “你说他们怎么就留下我一个人了呢?”沈梧有些崩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矫情的,积压了许久的情感爆发出来,在这几天感觉好像就他一个人,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像是夜海上泛着的孤舟,漂泊无依。

    高涳抱住沈梧轻拍着,无声是此刻最好的安抚。沈梧的感情倾泻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梧慢慢恢复平静,呼吸平缓下来。

    “你还有我,”高涳擦干沈梧眼角的湿润,“以后我也会陪你度过每个春秋的。”

    “这次我不要谢谢,我要你好好睡一觉。”高涳像是知道沈梧要说什么拦住他想说的话。

    沈梧握住高涳的手轻应了一声,“好梦。”

    “好梦。”

    包含着不变初衷的爱情,不仅仅局限于爱情,在生活的柴盐米醋中发酵成亲情和其它更深重的情感,在时间中沉淀。

    一切都在沉淀。

    晴天的院子,密密地交织着阳光,恬静而炽热,小扇竹扇阵阵带着热意的风吹来擦过脸庞同轻拂般,感知上似乎更成一番火热。

    铁锯也仿佛被炎热催化夹着生锈的味道,呲呲啦啦在木间留下痕迹,木与木之间的羁绊逐渐减少,木屑嚓嚓地落在地面,偶尔被站在身侧的人所扇出的风在空中带出半个旋儿。

    高涳额上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光滚落下来,沈梧连忙帮他擦掉免得滚进眼睛里,手中的扇子也加快扇着,有风总比没风强一些。

    高涳直起腰挥挥手,“你去那边呆着吧,我是树妖不怕晒,到时你别中暑了。”

    “我哪有那么娇弱还怕晒,还要谢谢你帮忙做木亭。”沈梧说着眼里带了些佩服。

    前些日子高涳说是要做些设施在院中,沈梧也没在意将图纸画好找他看过后便打算找木匠了,但没想到高涳直接就应下来,说他要做。

    按照他的速度近几日便能完工了。

    “茶水来了!”今朝端着一壶茶水过来。

    高涳迫不及待地倒上一杯,杯子都端起来了要送在嘴前的动作一顿转手递向沈梧,“你也喝。”

    “谢谢。”沈梧接过茶水,今日的茶水似乎格外解暑。

    高涳一脸痴汉的模样看着沈梧的唇上覆上一层因喝茶而有的水光。

    今朝抖了一下退后半步,难得在夏天打冷颤,这茶解暑不解暑他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对他秀得好狠,站在树枝隐逸里的喜鹊也点点头。

    “你们忙,”今朝放下托盘,“我去忙别的。”

    沈梧看高涳熟练的动作像是已经做过了好多遍。

    “你经常做这种活吗?看你很熟练。”

    高涳侧脸看了他一眼,笑着擦掉额角滚落下来的汗,“没有,以前这个院子里住过一个木匠,当时好奇后来看多了就会了。”

    当时看的时候很感兴趣在心里练习了一遍遍,别人是熟能生巧他算吗?

    应该算吧。

    沈梧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得多了会的也就多了,似乎已经不足为奇了。

    “这院里还住过捕鱼的渔夫经常从山谷里捕鱼,你来的时候恰好是冬天不知道,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

    “爬了半个山坡,在山谷里有条小溪,水清得很,里面的鱼儿也鲜美。我们可以抓些活鱼回来,”

    高涳停下手里的活也说上劲大手一挥,“到时候再在院子里让我给你挖个池子,里面种上些莲花,正好你还喜欢吃糖渍藕片,到时候你想吃了咱们就现摘现做多新鲜。”

    沈梧静静地在一边听高涳说话,看少年眉飞色舞地谋划着未来,眼中似是装了夏夜的辉辉萤火,话语中皆是对接下来他与自己的规划。

    仿佛他们的一生已经羁绊在一起,彼此的未来已经有了彼此的种种。

    种种精心的规划,最后少年竟是以小心翼翼的“怎么样?”来询问意见,眉眼中透露出些许不安。

    沈梧弯了弯唇角,似是水中浸着的润玉般,轻回道,“甚好。”

    仅是两个字少年郎便欣喜若狂同中了什么绝世大奖随后又迅速地压下心底,面上强忍着故作严肃闷应一声开始干起手上的活。

    然而木间的锯子拉得飞快,很快被锯成两半。“甚好”两个字在此刻已经意味了太多,在高涳心中已经是一些问题前传的肯定回答。

    是什么的前传呢?

    诸如“我心悦汝”“我亦是如此”此类的吧。

    今朝只是躲在远远的地方偷偷注意他们两个这边的情况,不敢多加打扰。

    他有预感,照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待不下去,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在自己待不下去之前就因为碍事儿被遣散了。

    最近经过一阵劳累,原本仅有一棵玉兰树的院子逐渐被生活过的痕迹填满。

    院墙下挖出一个不大的池塘,莲花已经种上,在高涳的催生下开出几朵湛白色的莲花映着月光在夜风中香味忽近忽远。

    搭在池塘不远处的亭子添了许些韵味,白色的纱幔在清辉中微扬描绘出风的轮廓。玉兰树下大的葡萄藤如今长得旺盛,比手掌要大的叶子在风的穿梭中沙沙作响。

    墨绿色的植叶衬着月色,葡萄棚下的摇椅吱悠地摇着。沈梧看着眼前的院子扇着手中的蒲扇带来些凉意。

    高涳在院中逛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在沈梧旁边的摇椅上坐下来,“都差不多了,就差池塘里的鱼了,等到明日我带你们去山谷的小溪里抓鱼去。”

    沈梧给高涳慢悠地扇着风笑着应道,“好。”

    沈梧看着眼前竟有些拥挤的院子心中满是欢喜,“说来真的辛苦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高涳侧过脸看着沈梧,沈梧眼尾上扬着眼中浸满月光散了满瞳的星辰,干净的同他身后的一抹弯月带着冷冽。

    “暂时没有,给我些时日想想吧。”

    沈梧听后点点头,不急。

    夜色愈深,沈梧感到眼睛酸涩,在不知不觉中合上眼睡着了。高涳看着沈梧的睡颜唇角微弯,夏日的夜也是热的在外面小歇着睡一会也是舒服的。

    高涳心中是由衷的喜欢,此刻如同泡在蜜中。

    对于常人来说简单的事对于他一个妖来说来的异常难得。起初他的灵智刚启时也会化成人形,以他们口中幼童的样子出现在院子里住的那些人面前。

    当他和他们说自己是妖时,他们起初都认为他不过是一个孩子,满口胡言罢了。当他用法术展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的眼底开始出现了慌乱。

    他们对他开始追打、驱赶,他只是一只刚启了灵智的妖,没有前辈的教导他只能靠自己摸索。

    起初他对于院子里那些有伙伴的孩童是羡慕,于是也想同他们嬉戏,可惜最后迎来的只会是追赶。他们也请过道士,但因为是平凡人家请来的,竟都是些假道士。

    这些假道士同戏子般在院中的种种所为显得滑稽极了,开始他只是以为是人们请来表演的,后来才知道最滑稽的是他自己。所谓浮夸的一场场“表演”只想着如何能够斩杀自己。

    时间长了,院子里的主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也试了一次又一次,在他的印象中人落下了不算美好的印象。

    没有前辈教导他人是不同的、有善恶之分的,到最后他也只能带着小心的试探隐匿在被人类包围的世界。

    直到去年的冬天他看见了沈梧,起初他也是秉持着对待之前那些人的态度小心翼翼的藏起来。

    但沈梧却将他从雪夜里救了下来,没有浮夸的表演、郑重的承诺,只是朴实的行动做出了和他们不一样的行为告诉他对待他这种妖,人还可以这样。

    以至于让他有了一点点尚未泯灭的希望,有的人并不讨厌妖;以至于他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无畏的自己,展示自己的身份获得真心的朋友。

    一切的一切也都似乎有了交代,自己生存的那么久似乎只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沈梧。

    月光还是百年前的月光,却又是崭新的;他还是几百年前的他,却又是全新的,仿佛少年的热忱从未消失。

    夏日炎热,沈梧跟在高涳后面翻过一个个山丘,不远处的山谷里流过浮光,浅溪在阳光下泛着稀碎,偶尔击在两岸的鹅卵石上在半空炸起闪闪水花。

    看了就让人觉得凉爽,走近脱掉鞋发现水才刚没脚踝,水中的鱼覆在圆润的鹅卵石上彻影而下,皆若空游无所依。

    偶尔有几条鱼撞在脚上微痒,夏日的溪水微凉拂过脚面让人觉得惬意,高涳坐在岸边用脚拨动着水转头看向沈梧不知道想到什么嘿嘿一笑。

    接着他就偷偷捧起一捧水泼在沈梧腿上,沈梧一愣,反应过来后也泼回去。

    今朝在一边虽然身体上并没有被波及到但心理上总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饱了,直觉告诉他不能再看了。今朝拎起一个桶想跑到离他俩一百里开外的地方,勤奋抓鱼,不忘初心。

    高涳玩累了直接倒仰进溪里,河底铺满圆滑的鹅卵石躺在上面倒也不硌,因为水浅平躺在小溪里耳朵也不会进水,因为刚才玩闹头发散开铺满水底随着溪水流动,高涳一侧脸便能看到身侧缓缓游过的鱼。

    高涳的衣衫半湿身形被隐约勾勒出,溪水荡在身侧泛起波痕,游鱼侧过,扬起溪水水珠从修长的指尖滚落留在手背上划过微微凸起的血管上,在正阳下白色反光。

    沈梧看着他第一次才知道究竟什么是妖,美得不可方物,勾人心魂,心底的弦发出余音。

    高涳侧过脸看见沈梧直愣地盯着自己,沈梧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脸上轰然发热耳垂都变得通红带着一点结巴:“快抓鱼吧,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高涳看着沈梧害羞的样子笑意加深没有拆穿他才刚刚正午,那又何来时间不早。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是你一身湿吹风感冒了怎么办?”沈梧缓了一会转过头来看他。

    “我有法力啊,”高涳打了个响指,一个呼吸间衣服和头发便干了,“这不就干了?”

    沈梧看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过了一会他想起来了突然看向高涳,“那你之前沐浴过后直接用法术就好为什么还要说你不会让我帮你绞发?”

    高涳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地说,“这个法术损耗太大了,我一般不用。”

    “哦,”沈梧点点头相信了高涳的说法“那你今天用了这个法术可要好好休息。”

    高涳严肃的点点头,心里想的和面上的一点不一样,沈梧这也太好骗了,这不让别人一个桂花糕就能骗了去?不行,他以后得看好了。

    今朝抓了一桶的鱼又放了,放完之后接着抓,这样反复了好几轮来打发时间,最后抓了一桶的鱼提到山坡上坐在那看着山谷溪边有爱互动的两人觉得格外孤独。

    也不知道喜鹊是从哪飞出来站在今朝的肩上,“你也觉得孤独是吧?”今朝无趣地逗弄着喜鹊。

    只见它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叫了两声,没一会儿又跳到桶边。今朝知道它什么意思,熟练地从桶里抓出一条小鱼握在手心里递到它面前。

    喜鹊很通人事,叼着鱼站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吃起来。今朝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喜鹊的头叹一口气:“唉,也就你还能陪陪我了。”

    高涳拎着桶过来看见以后调笑他,“你们两个还相处得挺融洽,万一以后它化成人了还能给你当个媳妇。”

    今朝不在意的哼一声,“你们妖都那么容易化成人吗?再说它还没成妖。”

    高涳没说话只是拉着沈梧往家走,没成妖吗?那可不一定。

    今朝看着他们两个牵着的手嘴角一抽回过头看喜鹊,“你成妖陪陪我也挺好,要不然我得郁闷死。”

    喜鹊叫了两声跳到今朝肩上,很好,现在压力来到了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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