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难得反叛
屋内气氛陷入死寂般的僵局。
继父大概是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小女儿居然也会和他对着干，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向她走去，他气得青筋暴起面红耳赤，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响。
穆绮霖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却还是腿软跌倒在地。
“姓穆的你想干什么！绮霖是你亲闺女！”
正在此时，倒在地上的母亲忽然怒吼一声，踉跄着站起身来又挡在她面前。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起到阻挡他脚步的作用，继父还是冲了过来，他打不到被母亲护得严严实实的穆绮霖，就将目标放在眼前人身上，一下又一下，雨点般的拳头落在母亲身上。
目睹到这一切却来不及阻止的穆青岚瞳孔骤缩，她看见了一味躲闪的母亲脸上混着泪的血。
她在哭。
只感觉霎时间有千万道声音在脑内嗡鸣不已，吵嚷着驱使她做出行动。飙升的愤怒压倒性的盖过了胆怯，穆青岚顺手抄起一支酒瓶，连带着多年来压抑的怒火一同砸了出去。
“我不是说过——你不许再打她了吗？！”
酒瓶被狠狠地打在继父脊梁骨上，随着一声脆响四分五裂，大部分碎片掉落在地，仔细看，还有些细小的几块扎入了血肉之中。
耳边传来他痛苦的尖叫声，明明听起来如此扭曲又令人生厌，却意外的让穆青岚兴致大起，她紧紧咬着舌尖来抑制自己唇角上扬的冲动，攥紧手中只剩下一半的啤酒瓶，将还滴着血的豁口调了个头，举起来对准他。
母亲和躲在她身后的穆绮霖双双都惊呆了，连带着继父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也正常，毕竟穆青岚在这个家里扮演的一向是受气包的角色，即便有时候会生气顶嘴，可却是从来不敢还手的，更何况这次，还是用酒瓶来砸人。
而穆青岚，她一言不发，全神贯注的紧盯着看着自己的继父不放。活了这么多年，被打了那么多次，她第一次还手，第一次在这个施暴者怒气冲天的脸上……窥得几分隐匿的忌惮神色。虽然在下一刻，那些忌惮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被一种极端的暴怒所替代。
“老子要杀了你！”
带着凛风的一巴掌扇了过来，他表情扭曲的脸突然放大在眼前。
穆青岚用姑且算作利器的碎酒瓶横在胸前作抵抗，四处躲闪着，转身退了几步，却防不胜防被一把扔过来的椅子砸中后背，一下子摔倒在地，钻心的痛楚于背脊蔓延开来。
面目狰狞的继父立刻扑了上来，脸涨红到像猪肝色，喘着粗气连眼球都凸出来的模样像极了一个疯子，扯着她的长发狠狠将头撞向坚硬地面，嘴里念念有词不停说着“我杀了你”。
“有种你就杀了我！”
向来谨慎自持的穆青岚从未如此过，像现在这样抱着破罐破摔的念头，用沙哑破音的嗓音，几近疯狂的大喊大叫着，“你要是现在不杀我，早晚我要亲手杀了你！！”
这番话无疑在给继父的怒火更浇一层油，他反复把她头撞击地面的动作更快又更重了。
穆青岚感觉自己的头骨都快要裂开了，她半睁着眼又回头看去，母亲拉着穆绮霖慌慌张张的跑出屋子，穆绮霖还在拼命伸手向自己这边，大声喊着“姐姐”，却被母亲直接拉着走了。
“报警。”穆青岚眯起眼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来，她感觉到一股温热腥气的液体从头上流下来，不知道有没有流到眼睛里，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
在额头又一次被撞向地板的时候，她痛得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醒过来时，穆青岚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发现自己躺在小镇诊所里的病床上——她以前经常生病，对这里都很熟了。
身边趴在自己手旁小憩的是穆绮霖，她眉间轻皱起，在睡梦中也不安稳，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正当她想尝试活动下手臂，支撑身子坐起来时，母亲拎着两个装满食物的袋子推门走了进来，看见穆青岚醒过来了，脸上浮现惊喜的表情。
“青岚，青岚，你还好吧？”她赶忙放下东西，快步走过来，柔声关切道。
母亲久违的温柔神情让穆青岚有刹那间的怔神，她张了张嘴，开口说话的声音嘶哑又虚弱。
“报警了吗……”
母亲脸上温和表情一僵，而后讪讪说道：“这说破大天了咱们也是一家人，闹到报警多难看。但是你放心，那天晚上只是因为你爸喝多了耍酒疯，他清醒过后我就狠狠教训他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穆青岚听完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又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哎呀，醒了就别继续睡了，医生给你把伤口包好了，说你就是轻微脑震荡，还昏了快两天，吓死你妈我了……”
“我给你买了好多吃的，一直没吃饭肯定也饿了吧，来来，坐起来吃一点吧——”
即便不睁眼看她，也能听到那清晰传入耳中的话语，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你还打算和他离婚吗？”
穆青岚打断她，直接发问。意料之中的，那道声音停了下来，半晌才又响起，音调低了许多。
“青岚，那不是件小事，我得想想，再仔细想想。”
穆青岚活动了下脖颈，抬眸平静的看母亲的脸，“那，我换个问法吧，妈妈，你觉得这种事再多来几次，我还能护着你多久？”
不知怎的，这句话却突然让母亲来了气，她眼圈发红，音量也不自觉的提高了些，“你这是什么话，我都说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再者说，你觉得你身为孩子却以下犯上敢打你爸，就是正确的吗？”
带着质问的声音没有刻意控制，把陷入睡眠的穆绮霖给吵醒了，她揉着眼睛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睁着眼眸的穆青岚。
“姐姐，你醒过来了——”
穆绮霖立刻湿了眼眶，扑上来轻轻抱住了姐姐，又看着她头上缠着那圈厚厚的纱布包裹伤口，声音又哽咽了起来，“真的吓死我了…你昏了好久。那天晚上我和妈妈去找了邻居帮忙，他们又是劝架又是忙着把你送医院，你都不知道我回去时看到你满头是血躺在地上，我吓死了……”
她说着又要大声哭起来，哭得毫无形象，眼泪流着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却被穆青岚给抬手慢慢擦了去。
“我没事了，搭把手，扶我起来吧，差不多可以回去了。”面对着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忧着的妹妹，穆青岚眸底溢满柔和，第一次用如此怜爱的语气和她说话。
穆绮霖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轻托着姐姐的后脑勺，推她坐起。
眼看现在这样，母亲也不得不闭口不谈刚才的话题，也伸了手拉穆青岚起身。
姐妹二人互相搀扶着先往外走，母亲还在收拾带来的那些东西。
“说起来，那晚，你在他身上闻到酒精味了吗？”临到门扉前，穆青岚似乎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微微回头轻声问道。
……
身后是死一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