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抽丝剥茧

    往后的日子就像开了加速器一样，穆青岚按部就班上学回家，学习，休息，再日复一日如此重复着，也未觉得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转眼间就到了高三上学期。

    这期间她不怎么再去多管父母的事情，即便那时母亲口中的“再也不会了”并未兑现过，他们还是会该打打该骂骂。

    有时看着母亲挂彩的脸，穆青岚心里憋火又心疼，却很少再出头了。

    没有她再阻拦碍事，继父下手越来越不知轻重，穆青岚已经能从他面目可憎的脸上，依稀找到幼时记忆模糊的生父的影子，如出一辙的渣滓。

    她厌恶的目光投向母亲却又越过母亲，投射在身后真正意义上的施暴者——继父身上，她是知道罪魁祸首是谁的。

    随着年龄增长，穆青岚身段拔高，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也越来越沉默寡言，相较于愈发活泼外向的妹妹来说，这个性格确实有些不讨喜，但她也并不需要其他什么人的喜欢，就算只有一个穆绮霖待在她身边，也足够了。

    因为那时的事，穆青岚额头侧边留下了个有些明显的疤痕，对她来说倒也问题不大，本来就留着齐刘海，鬓边碎发再稍微留长一些，可以完美遮挡住。

    明明她本人都对此不以为意，可穆绮霖却不知为何而时常感觉愧疚。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妹妹会撩起她的前额发，用手轻轻摸着那道丑陋的疤痕。这么看着，她脸上总会露出带点自责的难过表情。

    “一定很痛吧，那个时候我应该把他拉开的。”

    穆青岚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会出神的盯着面前之人看。

    倒映在她专注眼眸中的那抹倩影，早已脱离孩童的范畴了。穆绮霖也长大许多，和她一样个子高挑，毛躁躁的头发也知道梳好盘起，比之前更加具有少女的气息。

    “如果我是男孩子就好了，一定，一定能保护好你的。”穆绮霖也偶尔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在她摸着姐姐额头的伤疤，心疼到不行的时候。

    也只有在这时，穆青岚会倏忽弯眸笑起来，原本冷着的脸像千年寒冰融化一池春水，早已不见前些年对峙的怨念。

    “如果你是男的的话，那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他们一定会让我辍学打工供你读书，到年龄后迫不及待把我嫁出去，用赚来的彩礼钱来给你买车买房，我的人生会比现在悲惨万分——你不仅保护不了我，还会把我害得不轻，我也一定会拼命把身为既得利益者的你置于死地的。”

    “不如说是，你是与我同为一种地位的女性，与我设身处地，我觉得很高兴。”

    穆绮霖叉着腰不忿：“你明知道我才不会那样对你！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我和妈妈，你选谁？”穆青岚歪了歪脑袋，认真看着她。

    这句话问倒穆绮霖了，她满脸纠结为难，扯着衣角两眼望天，半晌才回了句“干嘛非要做选择”。

    这句话说出口，她原以为不选姐姐可能会惹得人不太高兴，没想到穆青岚听完后，只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谢谢你，面临抉择时愿意为我犹豫不决。”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两个人的关系逐渐变得有些如胶似漆，从幼时就存在于这对姐妹之间、被监护人所赋予的厚障壁，在惺惺相惜的处境下，也已然不知不觉间瓦解。

    如果说先前穆青岚会觉得嫉妒不平衡的话，那也只是因为像普通孩子一样依赖爱慕父母，视姐妹手足为竞争者关系，但现在，她的目光已经慢慢地从母亲身上移开，开始不再那么渴求母爱了，自然也弱化了敌对关系。

    即便所在学校不一样，也并不妨碍两人时常惦念对方，穆青岚常常趁休息日的时间带妹妹出去玩，穆绮霖也经常会来姐姐的学校接她下晚自习，然后再一起说说笑笑，坐在姐姐的自行车后座上骑回家，留下一路的欢声笑语。

    即便是校规校纪查得最严的那段时间，不允许学生身上佩戴任何首饰，两人也未曾把手指上的对戒丢掉过。在校领导大检查时悄悄笼在袖筒里，不敢外露出来的重要之物，安然佩戴在各自左手中指上的仿玉戒指，仿佛一条无形链接纽带，套牢在天各一方的姐妹二人身上。

    穆青岚修长手指覆在那枚戒指上，她曾在心血来潮之际，许诺过穆绮霖，等她赚了钱就给她们两个换新戒指，要更漂亮精致、更名贵的对戒，要可以光明正大露出来，让所有人看到的。

    年轻的少女并未深究这一行为背后的什么含义，只是忽然这么想到了，所以就这么说了，就连妹妹的开心，也只是因为好心的姐姐说要给买新礼物而已。

    到了高三之后，穆青岚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稳定的排在中游左右，不上不下的位置——她偶尔会调侃说是因为中国人爱折中的一生，惹得成绩名列前茅的穆绮霖乐不可支。

    长大了些，她变得很爱看妹妹的笑脸，自己也由衷会觉得舒心。没想到一年半前的那晚，在小记者面前胡扯只想糊弄过去的那些腻歪话，却在今时今日一语成谶。

    不过，并不讨厌，相反的，穆青岚自己也认为这样也很不错，她觉得自己会一直和妹妹这样友好共处下去，只有她们两个人。

    所以，在某日穆绮霖放学回家之后，吞吞吐吐的和她说，自己有了交往对象，她也终于得知穆绮霖居然在学校里谈恋爱了时，心情才会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的。

    穆青岚能大概理解了，为什么当初自己和白翟恋爱时，穆绮霖那么执着于劝分了，这种感觉，真的有点不太好受。

    心里五味杂陈难以形容，穆青岚只是一再追问她，真的很喜欢那个男生吗？得到的回答是穆绮霖咬着下唇冥思苦想，说的一句“其实也还好啦。”

    有了这句话，穆青岚才放下心来，认定这不过是与当时同样初三的自己一样，稀里糊涂就谈上的恋爱，大概不过多久就也会分手了，不足挂齿。

    穆绮霖在放松的时候会从身后扑到穆青岚身上，臂膀勾着她脖颈，将脸蹭着头发。穆青岚则继续做自己的事，闲了会反手抚摸妹妹发顶，就像在摸宠物一样的猫猫狗狗。

    在无意识揉着她脑袋时，穆青岚总是会不经意的想——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