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割裂的喜悦与恐惧
等到穆青岚把小记者所有的提问都回答完后，对方很有礼貌的微微鞠躬，道过了别，她转过身想去卫生间找找妹妹，但一回头就被贴脸过来的人吓了一大跳。
“姐姐，抱歉喔让你久等了——”穆绮霖的声音又甜又细，还格外腻歪的贴在她身上。
穆青岚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想到了自己刚刚睁着眼说违心话的场景，然后试探着问：“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咦，就在刚刚呀～”穆绮霖像浑身没骨头一样缠在姐姐身上，像一条被捞上岸逮着人不放的八爪鱼，“我刚出来，你就回头看过来了。”
穆青岚无语，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变得这么黏人爱撒娇，还有点奇怪，但也没什么兴趣细问，只是就这么继续往前逛着。
“姐姐，我有想买的东西。”
用自己尾指轻勾着穆青岚指尖的穆绮霖这么说道，在一个杂货小摊前停下了步子，望着角落里堆放着诸多首饰的盒子出神。
穆青岚也跟随她停下脚步，并肩站着，打量那些在盒中随意摆放的戒指手环。
“我身上可真不剩多少钱了。”她拉近距离，在妹妹耳边小声说着。
穆绮霖却不闻不问，在盒子里挑挑拣拣，最终拿出了两枚看起来晶莹剔透的戒指，看样子像是款式相仿的对戒，不清楚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但看起来确实还挺漂亮。
“看看，你喜欢吗？”她转头看姐姐，眼中眸光忽闪，举起那两枚戒指。
“是挺好看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馈，在穆青岚诧异目光的注视下，穆绮霖鼓起勇气和老板询价，听到了一个略贵的数字后，她又不死心，和老板你来我往的议价，超大胆的屠龙刀对半砍，看得穆青岚都有些汗流浃背。
最后这场小小的战役持续了两分钟，以老板无奈退让为结果。
穆青岚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掏出钱包付了钱，揣着戒指笑得一脸得意。
“等等…你哪儿来的钱？”
“哎呀——妈妈之前给我的，还剩下一点啦，我原本是想留着买点吃的，不过，现在突然有了更想要的东西。”穆绮霖耸了耸肩膀，嬉笑着给自己的中指戴上了较小那一枚的戒指，然后伸开手对姐姐招了招，“快点姐姐，这一枚是你的。”
穆青岚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份心血来潮的礼物还有自己的一份，正在愣神之际，她的手已经被拉过去，穆绮霖不由分说在她中指上也套上了另一枚戒指，还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翻来覆去的在灯光下看。
“好合适！感觉简直就是为了我们而制作的嘛。”
色泽明亮通透的圆润戒指，在灯芒照耀下熠熠生辉，即便是镇定的穆青岚，心底也难免涌现一股无法言说的情感。
她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挽着胳膊依偎在肩头的穆绮霖，还在欣喜地观赏着戒指，那头毛茸茸的蓬松黑发，隐约透出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萦绕鼻尖。
突然之间，有种冲动自脑海深处破土而生，驱使着自己去紧紧拉住她的手，自此再也不松开。
只是一个晃神而过的瞬间，穆青岚就把自己从刚刚的莫名冲动中拉了出来，她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有点神经衰弱了。
不管怎么说，收获了意料之外的新礼物，她真的非常高兴。
在带着穆绮霖回去的路上，穆青岚并不再对她的触碰有种微妙的抗拒，而是心安理得接受着她紧紧环顾着自己的腰，把脸颊贴在背上蹭啊蹭。
抛开家长在两人关系间施加的阻力，如果、如果这孩子能一直都这么听话的话，穆青岚觉得，她或许可以不再一直冷脸相对，或许，也可以尝试友好相处。
她的右手拧紧了车把手，左手慢慢抬到胸口处，握紧了那个一直佩戴着的十字架项链。
既然都已经翻开新篇章了，过去的东西，也随着过去的人一起，被留在过去比较好吧。
脖颈上摇晃的十字架吊坠被用力扯了下来，被留了在路边角落里。
回到家时，二人还仍旧沉浸在愉悦的气氛中，穆绮霖哼着不成调的歌曲，拉着姐姐的手一前一后的摇摆着。
直到推开大门后，穆青岚习惯性的那句“我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就看见一个飞过来的瓷盘砸在身边门框上，崩裂的碎片哗啦作响着，散落一地，而因她距离门框太近了，一块碎裂的瓷片划破了她的眉尾，留下一道明显的殷红血痕。
“姐姐！”
身后传来穆绮霖急切的惊呼声，穆青岚方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拉着妹妹闪身躲开。
两人小心地进了房间后才发现，屋内满地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倒落，玻璃白瓷的残骸多到无处下脚。
父母二人又扭打在一起了，母亲唇角和颧骨处破了很大一块，脸上青紫交加，继父脖子上也有好几道抓痕，他此刻正压在母亲身上，拳头高高举起。
眼前一幕让穆青岚立刻眉间拧起，顾不得别的，冲上前去从身后用力拉住继父的胳膊，硬生生拦了下来。
“你个杂种，少他妈多管闲事！”不出意外的，这一举动果然更加激怒了继父，他转过身来，骂骂咧咧的就要把那拳头往穆青岚身上抡。
幸好她早有提防，快步后撤堪堪躲了过去。
“老子供你个拖油瓶吃穿用度，还出钱让你上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蓄力的一拳头没有打中，尖锐刻薄的谩骂他张口就来，像是化为了具象的利刃扎入心里。穆青岚本来对他也没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只是当听到这种毫不掩饰厌恶的话语时，还是禁不住浑身发颤。
“……随、随你怎么说！反正别想再打我妈，不然…不然的话我就去报警！”
穆青岚咬着牙，强忍着流眼泪和腿打颤的冲动，色厉内荏的喊道。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还没上高二的孩子，还常年笼罩在家庭和校园暴力的阴影下，说不害怕肯定是假的。
另一边的穆绮霖也开始牙齿打颤心脏狂跳，如果说她前不久的心跳加速是因为喜悦的话，现在就是极端的恐惧。
“姐姐说的对……”应该是不断给自己打气起到了作用，穆绮霖这一次没有再嚎啕大哭，而是站在妈妈身前，拼命从喉咙里挤出颤颤巍巍的声音来，“你，不许…不许再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