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噩耗
穆青岚只感觉顿时脑内嗡的一声，眼前发白，瞬间有点断片的既视感。她脚下虚浮，想抬腿迈步，一时之间差点都要跪下，双唇也颤抖不已，声线都抖得变了调。
“什么意思……在河里找到？”
扶着姐姐的穆绮霖闻言也脸色煞白，她反应还要更激烈些，立刻上前一步抓住齐叔的胳膊，力气大到他一下子都没挣脱开。
她仍然抱有最后一次侥幸心理，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依稀都能听到牙齿打颤碰撞的响声，“齐叔、我们不太明白，你说清楚，什么在河里找到？我们妈妈是在河里洗衣服或者划船游泳啊，还是——”
她说到这时不由自主的喘了口气，似是已经要被压到窒息一般，停了片刻才发着抖又接上，“还是，她……被人从河里打捞起来了？”
齐叔却避开了目光不去直视，只是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嘴里又含含糊糊的催促着：“还是快去找你们爸爸吧……”
穆绮霖身形一晃，险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已经见此场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次换成穆青岚伸着手扶住妹妹了，她表面上看着神情空洞木然，实则内心的绝望如同山崩海啸般翻涌席卷而来，根本来不及思索母亲为什么会遇害，大脑此刻就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被强制关了机，除了遍布五脏六腑、每次呼吸都难掩的痛苦，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到最后还是齐叔又回了家里去通知父亲，姐妹二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往河边走去。
小镇不大，总共的全部住民大家也都很熟悉，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也是很短时间内就能传遍全镇——比如，就像这件事。
家里通往后面那条河的道路并不远，但就在这条短短的小路上，穆青岚已经见到了好几个熟人了，还有些人大概是刚听到消息，正陆陆续续往这边走来。
看到了她们两个走了过来，每个人都窃窃私语着，声音不大不小，却要刚好能让她们听到动静。大家的表情在暮色之中看不清楚，却能隐约听到些惋惜的叹气，以及后怕的警示。
好不容易走到了河边沿路，能清楚看到前方围了一大圈的人群，正伫立在不远处，发出阵阵唏嘘和交谈声。黑压压的一片，让人看着就禁不住心里发沉。
走到了这里，穆青岚却根本就迈不动步子，没有办法再前进一步，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就这样两眼发直盯着前方。倒是有人发现了她，正招着手让她过去，她却只是摇头，从最开始幅度慢慢的摇，到最后拼命摇头后退，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到脸颊上又掉下去了。
她完全无法想象被包围在人堆里的是不是母亲，就连去求证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稍微想一想那副场景，她的头都感觉要炸开了。
最后还是穆绮霖咬着后槽牙，哆嗦着手推开人群，用尽全身力气挤了进去，终于一探了究竟。
从后面穆青岚的视角抬眼望过去，里面什么也看不到，被人群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她却清楚的看见，闯进去的穆绮霖站立片刻，而后双腿一软仰面昏倒，被惊慌失措的众人纷纷接住。
这一举动无疑是给本就提心吊胆的她下了剂猛药，等于证实了母亲确实已经死亡了。
穆青岚宛如被当头一棒打晕，在那一刻都听到自己心脏碎成片的声音了，那颗本来温热又扑通扑通跳动的心，现如今痛得几乎要死去了。
最后，只是在继父赶来之后，围观的诸多人群又乌泱泱的围过去，好像终于能找到了可以决策的主心骨。
之后他们在说什么，在询问商讨什么，穆青岚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她的视线向前投射，恍惚间看到了平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母亲，她脸色发青发白，浑身湿漉漉的，出门时穿的平整的新衣服都变皱了，在这种寒冬腊月穿湿衣服一定很冷吧……
穆青岚想站起身来走过去，和母亲说些什么，催促她快些回家去换新衣服，然后一起聚在壁炉边烤烤手取取暖，然后，再也不要来河边了。
但只能徒劳张开嘴，却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她的视线悠长，可无法集中在某个地方，就算戴着眼镜也觉得看不清事物，耳内一阵耳鸣让人头昏脑涨，就像是被强行淹没在潮水之中发出的嗡鸣，听别人的声音都模糊不清，像隔了无形的壁障。
她能感觉到有谁走过来了，在拍自己肩膀。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的。
穆青岚只能僵硬地把头转过去，像个没有上润滑油的老旧机器，动作缓慢又沉重，但是目光却紧紧停留在前方，看着视野里虚焦的母亲，就算把头完全侧过去了也没有动一下。
“行了…还要看多久……和你妹妹先回去……我们大人……”
始终像是隔着水中翻腾的泡泡说话一样，传入耳中的声音模糊，只能努力分辨个大概。
她听到了这句话，又用很长一段时间消化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啊，是有人催她回去了。
于是把目光也缓缓侧移过去，看到那人的脸，是继父。
没由来感觉一阵悲凉和恶心，她不想走，还想多待一会儿陪陪母亲。
但继父却不由分说拉扯她站起身来，不顾她的反抗推搡，拽着胳膊，强行把她塞到几个邻居那边，还没醒来的穆绮霖也正在被他们抱着。
穆青岚奋力甩开他的手，想据理力争留下来，起码…她还没来得及过去近距离看看母亲，至少要再去看两眼才是。
但却被邻居们半是哄劝半是强硬地带走了，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力反抗。
往回走的一路上，她仓皇的频频回头，止不住地一声声唤着母亲，不切实际地期盼着，是否会在话音未落之时听到一句熟悉的应答。
只是，这条沿河小道上除了穆青岚自己带着哭腔的尖锐喊声，已经再没有其他的什么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