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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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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眼前咄咄逼人,目光幽幽,仿若孤狼逼近的少女。

    林生微微倾身,修长手指按上叶为鱼手中锋利透光的琉璃片,从容温和道:“阿鱼,你这话便多少武断了。”

    玄色灵力轻荡,拂圆滑了犹如刀锋的琉璃边缘,“且不说父亲在闭关之地八百多年间,我有近七百年,因尚未成年被拘于宫中,无法自由外出。就单父亲当初要将我诛杀这一条,即使我早早察觉他闭关之事有异样,在母亲将溟族治理的风调雨顺、百姓和乐的情况下,我又有何理由急于去解父亲之困?”

    “再者,确实有人想要我命许久了,却也没久过这百年间,本就有意在这次母亲寿宴上动动手脚,邀你入局不过于你有利无害,何谈费心引诱、处心积虑、用你为棋之说?”

    少年侃侃对答,温声朗朗,若清泉涓涓。

    “那便极好,”叶为鱼随手甩掉了手中不再锋利的琉璃片,气势卸去,懒懒道:“我呢,不喜被人摆布,最恨被人所图。”

    顿了顿,叶为鱼刚要接着切入正题,话头却被林生熟稔的接了过去:“只言当下之事,定无所图,必与君同舟共济。”

    说的倒是信誓旦旦,却只言当下之事,真诚中全透着阴谋诡计。

    叶为鱼心里很是瞧不起林生这句,面上更是无视过去,接回刚刚想要问的正题道:“若你所说为实,为何偏偏之前无人在意于你,偏巧这百年间对你性命相逼,可有何契机?”

    这话自然是试探关键信息,虽已知晓林生并不是因她临时起意而布的局,但也要知己知彼,才能谈共谋共利。

    林生仿佛早已知晓叶为鱼会有此一问,未有任何思考,极其熟练的回答道:“此事说来话长…”

    天源三千五百八十年,溟皇唯一的弟弟,摄政王林渊薨逝。

    那一年,溟后悲痛欲绝,殿堂之上,恸哭罗列摄政王身前之功。

    桩桩件件,无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当得举族同悲,万民素缟。

    那一年,自溟族皇城起,十里白幡,白日吊唁,千家万户哀祷不绝,只求摄政王往生安息。

    林生端跪于专为溟族公子们所设的灵堂中,素白麻衣扑落满地,不落其松竹之气。

    他左侧是林珏,脸色苍白,却不似百年后那般瘦骨嶙峋、若不经风,白衣翩翩,端跪于肃穆灵堂之上,倒也有坚毅出尘之感。

    林生瞥了一眼右侧依旧空空如也的蒲团,灵识传音对林珏道:“谨言为何还不出现?”

    摄政王无子嗣,身为其最亲近之人的公子们,便担任了为摄政王守夜灵的职责。

    守夜灵,顾名思义,需日落而作,日出而息。

    此时已月桂半垂,而理当现身于灵堂的林默却一直不见身影。

    林珏闻言轻叹,同样灵识传音回道:“不来便不来吧,替他遮掩不让母亲知晓便好。终归我们都不是摄政王亲子,多一个,少一个做表面功夫,也无甚区别。”

    “也是,”林生也有些心生感概,“可摄政王身前待他最好,他不来守灵,多少有些让泉下之人寒心了…”

    这话说者不知是否无心,但听者却闻其别有一番意思。

    林默虽说顽劣,但说其白眼狼,不懂感恩,也太过于重了。

    林珏眼神带了些许严厉扫向林生,灵识之音带上了兄长的威严道:“之恒,慎言。”

    林生也意识到自己只顾感概逝者,再加上一直与林默不和,言语间竟也带上了怨气。

    缓了缓沉重心情,林生瞥向窗外长月,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大哥,”林生凝眉传音,“你不觉得夜太静、月太明了吗?”

    溟族多水,草地肥沃,如今夏日炎炎,正是晚风沙沙,虫鸣唧唧,蛙唱声声之时。

    可不知何时起,灵堂之上静的可怕,而窗外半垂弯月,却变为了满月。

    更加诡异的是,过了半晌,也没有等来林珏灵识传音回复。

    林生偏过头,心下顿是一沉,明明方才还端跪于左侧蒲团之上的林珏,竟悄无声息的凭空消失了。

    空空荡荡的灵堂之内,唯余他一人,白幡摇摇曳曳,烛光影影绰绰,在祭香袅袅中,似梦似幻…

    不好!林生腾身而起,灵力全开,护住周身,向灵堂门口疾驰而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然而,就在要触及灵堂门的一刻,一阵冷风吹过,烛火熄灭。

    近在咫尺的门忽而消失不见,原本不大的灵堂变得仿若没有尽头,在黑暗深渊中越拉越长。

    周身温度骤降,幽幽悚然的女声自耳边传来,带了几分惆怅,几分呜咽。

    “是蝶梦了庄周,还是庄周梦了蝶…”

    “谁?”林生化灵力为冰,全身戒备,对着虚空邀战道:“来都来了,何必故弄玄虚,出来吧,也好过掉了身价。”

    “桀桀桀”

    回应林生的,是惊悚诡异的笑声,灵灵回荡在空荡森寒的黑暗中,只让人汗毛倒立。

    “不说吗?”林生运用灵力催动寒气,左手摩挲着一枚铜钱,强迫自己冷静,镇定道:“那不妨我来猜猜。将我困于此处,既不与我相谈,也不伤害于我,想来意在拖延或是隔绝。”

    “可我修为尚浅,定然不是怕我坏了你们什么大事而拖延,那便是有些事情在灵堂中发生,你们不想我知晓而隔绝,对吗?”

    黑暗中桀桀笑声一滞,本就森寒的空荡灵堂,在诡异寂静中,仿佛更加阴冷了。

    林生知晓自己猜的方向对了,接着道:“灵堂之中,唯有我与大哥,想来将我隔绝在外,怕是你们有什么秘密想单独告知于大哥?”

    “桀桀桀…”惊悚笑声又起,“你还挺聪明的嘛…只可惜过慧易折…”

    后半句话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就在林生极力分辨之时,一柄弯刀破空而来,在暗暗漆黑中依旧亮如白昼。

    林生尚未成年,修为更是低微,哪里档的住这势如破竹的一刀。

    千钧一发之际,寂静休眠百年的玄烛无召而动,汹涌澎拜的灵识之力生生折断了眼前袭来之刀,更是破了隔绝林生的幻境。

    只听得黑暗中一声闷哼,眼前一切瓦解,又恢复了烛光明亮,弯月悬空的模样。

    而灵堂中,除了已经起身站起的林珏,还有一兜头蒙面、收敛灵息、模糊身形的黑衣人。

    后者比林珏先一步发现了林生的突然现身,诧异间竟多了几分玩味,对林珏道:“看来你这弟弟倒担心你安危的紧,居然破了幻境来找你,可惜啊!若是他知晓了身份真相,会如何对你?”

    林生闻言很是不明就里,望向林珏异常苍白的脸色,沉声道:“他在胡说什么?大哥,冷静,不要轻信。”

    林珏嘴唇发白,眼神空洞的望向林生,想说什么,尝试张口许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哥!”林生顿觉事态极其不妙,下意识走近林珏,想用灵力查探确认他是否安好。

    却被林珏躲开,更是后退了好几步,远离他的靠近。

    林生疑惑间,冷眼看好戏的黑衣人笑道:“珏儿,看啊!之前信誓旦旦说着不信,可行为却不会说谎,你终究是骗不了你自己的,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真相!”

    林珏那还有半分身为林大公子的教养身段,抄起身边烛台便向黑衣人砸去,嘶哑怒吼道:“别说了,你特么别说了!滚,滚出去!!快滚出去!”

    燃烧的烛火散落,点燃蔓蔓白幡,瞬间攀上整个灵堂。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在火中放肆大笑,“珏儿,别作无谓挣扎了!今日,我便不逼迫于你了,来日方长,静待你的好消息!否则…哈哈哈哈哈,你成人礼之日,便是你身败名裂之时。”

    火势越来越大,宛若狂舞的火龙,肆意吞噬着灵堂和周遭一切,灵堂外无关紧要的下人们应是早已死于黑衣人等的手中,并无人被惊动前来浇灭熊熊大火。

    黑衣人从火光中,悠闲踱步而出,消逝在蒙蒙夜色之中。

    唯余漫漫大火中,焦急的林生,和万般绝望席地而坐的林珏…

    “又是黑衣人?”叶为鱼一时间听了太多信息,有些东西甚至云里雾里,于是尝试整理思绪道:“听你的意思,林渊之死便是一切变故发生的开端?可这黑衣人似乎是想着拿捏林珏,和想杀你之人又有何关系?还是你怀疑,林珏伙同黑衣人,因为你意外知晓了些许端倪,对你起了杀心?”

    “摄政王之死确是一切开端,”林生一一回答叶为鱼的疑问,“不过大哥并不是同伙,因为他将黑衣人说的秘密,主动告知了我。”

    “哦?你们兄弟倒是情深。”叶为鱼见缝插针的嘲讽,“这秘密重要吗?”

    “嗯,关乎整个溟族皇室格局。”林生迟疑一瞬,还是毫无保留的道:“你可听说过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叶为鱼一惊,联想到黑衣人那句‘若是他知晓了身份真相,会如何对你’,再加上林珏和林生同年同月同日生,道:“溟后亲子并非林珏,而是你?”

    “是也不是,”意料之外,林生给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林珏确非溟后亲子,但我也不是。”

    “什么?!”叶为鱼很是诧异,疑惑道:“难道溟皇爱妃产的是双生子?可你和林珏长相并不相似…”

    “非双生子,只有大哥乃父亲爱妃所出。”林生解释道。

    叶为鱼显然更加疑惑了,“溟皇后宫只有溟后与其爱妃,且传闻溟皇对爱妃用情至深,如何会有其他女人诞下了你?”

    “自然因我非溟皇亲子。”林生作答间,在掌心燃起一缕灵火,凑到叶为鱼眼前道:“你仔细看看,可否查出什么端倪?”

    叶为鱼手指轻点,一缕灵识之力融入玄色灵火,皱眉道:“带水带冰,乃溟族皇室独有灵力,有何不妥?”

    “不,除了水和冰,你还感受到了什么?”林生提点道。

    叶为鱼很是莫名其妙道:“并无任何属性,如何感受。”

    “这便是不妥之处,”林生收起灵火道:“这灵力之所以化虚无于有形,皆因属性使然,可我的灵力为水为冰,理顺应自然大道和其他溟族皇室一般无二,呈冰水之色,为何偏偏为玄色?必是诞生之初受其他属性影响所致,可惜如今天源大陆五族,加上已经灭族的神医族,并无一族有属性使得灵力为玄色。”

    “若我为父亲爱妃之子,那么或许有可能为玄色灵力,毕竟父亲爱妃乃为异族之人,很有可能为我们所知之外的种族。可黑衣人却说我为溟后之子,溟后乃溟族皇室正统血脉,必无其他属性,而父亲也无其他女人,所以我并非溟皇血脉。”

    “可有一点不对,”叶为鱼不解道:“若不是血脉相传,你如何会凝水成冰?”

    林生敛目,左手习惯性摆弄着一枚铜钱道:“不知,但不管是狸猫换太子,还是我的身份,都与父亲爱妃逃不脱关系。”

    这句话倒是真,可这溟皇爱妃向来神秘,连菩提灵树也没有查出其半分消息。

    抱着一丝侥幸,叶为鱼问道:“溟皇爱妃姓甚名谁,乃为何族之人?”

    “不知。”意料之中的否认之言从林生口中说出,“要见了父亲,一切才能知晓。”

    又绕到了亲见溟皇这一节…

    叶为鱼细细将方才所有对话思量了一遍,又问道:“说了这么多,可你还是没有回答,这黑衣人和想杀你之人有何关系?”

    林生将所有都串了起来道:“虽大哥无意与黑衣人纠缠,但以防万一,当初成人礼,我与大哥并未出席…”

    天源三千五百九十年,四月十六,林珏和林生成人礼之日。

    溟后雷霆大怒,皆因两位公子,在未提前告知的情况下,缺席筹办多年、声势浩大的成人礼,简直是将溟后以及出席寿宴的王公贵族们的脸面往地上踩。

    林珏因身子骨太弱免了体罚,禁足其殿不得出。

    林生则是被狠狠用了雷火之刑,体无完肤的被抬了回去,和林珏一同禁足。

    夜里,林珏用着药膏、纱布,细细为林生处理伤口,心疼道:“这又是何必。”

    “本也有未婚妻,此事对我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林生忍着全身剧痛,反而安慰起了林珏。

    林珏无奈揉了一下林生的头,万般感激尽在无言中。

    忽而,春日渐暖的天,刮起了阵阵朔风,森森寒意只往窗户里灌。

    林生本就为了方便抹药,衣衫半卸,此时寒意涌上,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熟悉的寒冷让得他心头更是一紧,慌忙望向窗外。

    果然如同当初一般,一轮太过圆满明亮的月,高高悬于寂静夜空。

    看来又是黑衣人他们。

    林生撑身而起,想要查看四周之际,却被冰凉的手按了下去。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是林珏。

    看来这次,黑衣人他们并没有想要隔绝他与林珏。

    心下稍微一安,林生灵识传音于林珏道:“有情况。”

    林珏心下了然,放了手中药膏,帮林生起身穿上衣服,搀扶着走出内室,走向森寒黑暗深处。

    不出所料,那黑衣人又出现了,悠闲端坐于正厅主位之上,只不过比起之前,这此其身影虚虚实实,飘忽不定,倒像是分身影子。

    看来比起当初宫外的灵堂,溟族皇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悄无声息潜入的。

    林生和林珏皆是松了一口气,虽说这十年间他们修为有所长进,但真不敢说能打败这黑衣人实体,不过这一虚影还是无所惧的。

    黑衣人虚影见着两人,率先对林珏道:“看来你是真不怕你非溟后所出,而是溟皇爱妃之子之事暴露于人前啊?”

    林珏倒也不惧,笑道:“与其说我对此事有惧,不如说你们更怕将我的身份暴露于人前吧?能做狸猫换太子之事的怕是我生母,而你知晓此事,想必与我生母关系匪浅。想来你们应当是在溟族有着什么大计划,甚至已经筹谋许久,党羽也不少,不过没有皇权直系,不然也不会需要我这枚棋子。”

    “可我生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想来暴露之后,我从小被溟后所养自有感情,但溟后对你们定然恨之入骨,估计会不惜将整个溟族翻一遍,也要把你们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你说如此一来,是我身败名裂呢,还是你们大计将倾?”

    “你!”黑衣人虚影失了刚刚的悠闲,被林珏这段话激得些许恼怒,二话不再多说,道道弯刀,带着森寒灵力刺向林珏、林生的命门。

    反正谈判已破,软的不行,不如让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尝一尝苦头。

    可惜终究是虚影,虽然声势浩大,在如今已苦炼十年的林珏两人面前,也是不过虚张罢了。

    林珏灵力全开,凝水成冰,格挡住了大部分弯刀。

    林生因着伤势,无法凝冰,只得虚晃着没什么属性的灵力,抵挡小部分袭向他而来的弯刀灵力。

    可就是他这一出手,黑衣人虚影突然一怔,从主位上急速掠下,直冲林生而来。

    林珏见状,翻身挡在林生身前,冰刃粼粼,挡在黑衣人虚影半寸之前。

    无法近身林生,黑衣人虚影有些失态,一双眼睛透着裹面黑布,锐利射向林生道:“你到底是谁?!”

    林珏显然没料到黑衣人虚影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话,回头望去,便见到神色晦暗不明的林生。

    黑衣人虚影见着如此神情的林生,突然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好啊,她可真是好一手后棋啊!哈哈哈哈哈!”

    近乎癫狂的黑衣人虚影,突然不要命般,扑向林生,势必要将其击杀。

    “可惜,他毕竟是虚影,被大哥打散了形体。”林生结束道:“从此以后,我便陷入无休无止的追杀、偷袭之中。”

    叶为鱼理了理道:“看来黑衣人似乎因为知晓了你的身份,所以才要杀你?”

    “嗯。”林生表示赞同,望了望天色道:“不早了,不如明日再做打算。”

    天光渐晚,细碎的余晖透过层层云雾,为漫天织上斑斓绚烂的霞光。

    该知道的也都知道,叶为鱼卸下灵识结界,慵懒道:“确实不早了,不知你打算放我在哪里休息?”

    “左院客房,”林生起身笑道:“我带你过去。”

    “多谢了。”知晓林生非溟族之人后,叶为鱼对他的偏见也放了下来。

    不过刚随着林生朝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叶为鱼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什么家常便饭的事情道:“哦,对了… 刚刚你的几个下人在我们谈话间,似乎不太老实,所以我将他们全杀了。”

    窃听主家私密,确是重罪,可也不能问也不问,便将人诛杀,未免不近人情、戾气太过。

    林生顿步,夕阳下望向少女,问道:“难道这天下间,没有一人值得你手下留情?”

    霞光下,叶为鱼漾着甜甜的笑,仿若张牙舞爪的孤狼学会伪装,披上了羊皮,万分无辜,万分无害道:“不是有你值得我留情吗?不仅留情,也仁至义尽呢~”

    这话说的万分暧昧,确是实情,玄烛确实永远值得玄晖留情相待,不然死的便是玄晖。

    同样又是警告,我叶为鱼为你清除不轨之人,你林生可不要不知好歹。

    林生自然明白叶为鱼是何意思,但依旧被表面暧昧击中了心脏,敛了浮浮沉沉的黑眸,又挽了挽当初叶为鱼捏过的衣袖,继续向前带着路。

    夕阳西下,苦涩中倒也觉出几分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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