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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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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良骏看了眼鱼寒生身边的白禾,不信她没告诉过鱼寒生自己是谁。

    所以,这位仙尊首徒的话,分明带着挑衅。他盯着鱼寒生的脸,觉得那笑忽然变得刺眼。可这个时候若真顺着她的话介绍起自己,势必就在气势上弱人一等了。想清这些,赫连良骏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连他你都不知道?难道虎啸榜师妹也不知道么?”

    另一道声音的出现打破了沉默,也将这僵持巧妙化解。

    一道身影从四周看热闹的弟子中出现。只见他一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比武场上,淡笑道:“寒生师妹比我想象中来得早。”

    鱼寒生冷眼看着来人走到赫连良骏那一边。

    眼下,除去围观的,眼前四人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还各个都是栖山当辈弟子中的高手。

    然而,远不止如此。

    梅、竹、兰三派既作为本辈弟子中的三大势力。如今梅派已表露不善,向她发起挑战,那么,便能代表相当一部分弟子的想法跟立场。至于余下的,也不过是静观其变罢了。

    鱼寒生意外于自己会碰到这样的的状况,感到从前对栖山的美好幻想突然破碎不堪了。她抬起手,食指与中指之间捏着那张战帖:“你就是罗泽?”

    “师妹或许应当唤我作师兄。”罗泽笑道,态度上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

    “我倒可以唤你师兄,却不知‘师兄’又是否诚心把我当做师妹?”

    闻言,罗泽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师妹你?”似乎是憋了憋,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师妹果然与众不同!这真是三年来我听说过的最好听的笑话了!”

    赫连良骏显然睚眦必报,见机便落井下石,讽笑道:“何止是三年来最大的笑话!说是整个修仙界最大的笑话也不为过!”

    人群中的哄笑声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她说什么胡话呢?她以为仙门是什么地方?还真以为师兄师姐会爱护师弟师妹?”

    “一看就是出自小门小户,才会不知道修行之路的真意!这条路上,不变的只有斗争!既是斗争,看的就是最终的结果。只有强者才能走到最后。强者之所以站得高,不过是因为他们脚下垫着无数的手下败将罢了!”

    一片嘲笑中,不断有这样的声音传来。鱼寒生想起初到栖山那日,她还以为仙门弟子大多友善热情,如今看来她了解的还是太片面了。

    原来,当日九瀛所说少年心性还隐藏着这个意思。

    少年热血的另一面,本就意味着斗争。一切的比武场上,人打压人,才能产生胜利者。最残酷的地方在于,不仅那些妄想成功的人需要“胜利者”,那些失败的人同样需要“胜利者”!

    一切的一切,都与秋音寺相去甚远。

    白禾见状,默默叹气,将手放到鱼寒生的肩上,安慰道:“寒生,其实你和大家都没错。”

    鱼寒生攥紧了手里的战帖,却是看向在场唯一一个安静坐着的人。

    这道沉沉打量着她的视线,她感受到很久了。

    少女原本平静的眸,来时不甚在意的态度,此时都被一把火烧成灰烬了。

    申寻梅目睹了这把火在她眼中点燃,有种意料之中的得逞感。可胜利的滋味已不能叫他欣悦,唯有一种乏味。

    他适时结束这场闹剧:“好了。”

    默然许久的的大师兄终于开口,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他继续道:“罗泽请我来做这场比试的裁判,那么规则由我制定,不知师弟师妹们可觉妥当?”

    罗泽第一个表态,抱拳道:“规则由大师兄制定,自然再合适不过了。”

    “是啊是啊!”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附和之声无数。

    众望所归之处,申寻梅缓缓顿首。似乎笃信在他们当中不会出现反对的声音,他的视线便仍旧落在在场唯一的变故上:“不知师妹意下如何?”

    鱼寒生便问道:“比什么?”

    申寻梅起身,那原本蹲着的阿左便一跃而上,躺了个四仰八叉,头和四肢都垂到石凳之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正好对着鱼寒生。

    申寻梅道:“师妹毕竟初来乍到,我们这些做师兄师姐的自然不该欺负了你去。为公平起见,我们不比实力,比天赋。”

    顿了顿,他接着道:“众所周知,天赋越高的人,本命灵器的等级也越高。因此,只要罗泽师弟与师妹你一同将本命灵器祭出,我们一眼便可决出胜负。”

    本命灵器是修士们踏入修仙之途后凭借自身灵力与灵魂的感应凝聚出的武器。因它并不属于肉身,而是出于灵魂的意志,也就不会随着肉身的陨灭而消散。三界中,无论种族,强大的修士必然也拥有强大的灵魂,在他们身死之后,本命灵器便会以魂器的方式存于世间。活着的修士就可以通过炼化魂器的方式来增强本命灵器的力量和上限。

    也正因本命灵器与灵魂的这种关系,它会比世上的任何一种武器都更趁手,也可以随修士的意志在非战斗时刻成为身上的任何物件。

    比如,柳玉便选择将自己的本命灵器千玉扇化作发间玉簪。

    而鱼寒生,虽有化神的修为,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化出本命灵器。

    从前所用的剑,也不过是临时以灵力化成。

    在魔族时,容祭为她找来的老师曾猜测是因为助她结丹的灵力来自于妺坦而非她凭自身修得。又因她的情况实在特殊,老师遍阅典籍,至今仍未找到解决之法。

    想到这,鱼寒生道:“我还未曾凝出本命灵器。”

    众人哗然。

    “什么?!栖山弟子中居然有人没有本命灵器?”

    “不是结丹之后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本命灵器了吗?难不成堂堂尊者首徒,连金丹之境都没有?”

    “可我看她修为明明在金丹之境啊。”

    修仙界中,一般而言,修为阶级高的人可以看穿修为阶级低的人的境界,但后者却看不穿前者。以下境为例,金丹境界的人可以知道哪些人处在炼气、筑基与金丹期,却不能知道哪些人处在元婴、化神期。同时,任你再高的修为,都只能看出他们的境界阶级,却不能看出具体的等级。比如,炼气期有十三层,你知道他处在炼气期,却不可能知道他处于哪一层。

    在所有或惊讶或鄙夷的目光中,鱼寒生注意到,唯独那个阿左流露出的是好奇的神色。

    而作为大师兄的申寻梅虽意外,倒也沉得住气,只道:“那不如我们就给师妹一个月的时间。届时,若师妹凝出本命灵器,便与罗泽师弟比一比本命灵器的等级。”

    鱼寒生拧眉,问道:“若是一个月后仍旧没有凝出本命灵器呢?”

    “那师妹就不战而败了。”申寻梅扯唇:“不过我相信以师妹的天赋和实力,绝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毕竟师妹可是尊者的徒弟。”

    话虽表达了对鱼寒生的信任,可轻飘飘的语气与神态却表明,这种信任不过随口一说,根本没有落到实处。

    接着,申寻梅为这场比试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希望师妹可以向所有栖山的弟子证明,你有资格不通过入门测试与新生试炼的比拼就成为尊者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徒弟。”

    观清山中。

    殿外的木桩桌上正随手搁置着一张被冷落的、由长思木制作而成的长思琴。

    “师尊。”鱼寒生收拾了下心情,行了个弟子礼。

    九瀛左手捏着一根长思木枝把玩,右手捧着一本琴谱。只见琴谱书页发黄得如同枯木,封面也稀稀拉拉如同垂落的残叶一般。

    可偏偏,这枯木残叶却被一只极为修长清韧的手托住。也便让人相信,这旧琴谱会是这世上极难寻到的珍贵之物。

    九瀛头也不抬,淡淡道:“从牛犊山回来了。”

    鱼寒生知道这样大的动静瞒不过九瀛,便也不感到意外。

    他接着问道:“如何?”

    鱼寒生毫不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弟子感到有些失望。”

    九瀛手指不动,纸张却自动翻页,“你以为,仙门该是净土?”

    鱼寒生抿唇,“就算不是净土,至少弟子老师之间,也应该是和睦相处,共同进步的。即便不是亲人,也应该是朋友。”

    九瀛多少知道这话里也暗指了自己拜师仪式上所说的话。可知道归知道,他却并不在意。只是又问道:“你可知为何?”

    为何什么?为何仙门不是净土?为何弟子理所当然地把同门倾轧视为常理?甚至不惜拉帮结派,还衍生出团体斗争。简直内斗得厉害。

    “弟子不知。”鱼寒生放弃思考,破罐子破摔。

    “铮”的一声,九瀛左手搁下长思木枝,对照着琴谱拨了一下弦,随后又将手收起,像是飞在湖面的白鹭忽然点水。连带着他的声音也也似乎随着被激起波澜:“因为三界缺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神。”九瀛放下了琴谱,一双眼看向鱼寒生,透着寒潭幽月一般的光:“不存在神,人却在修仙,你不觉得奇怪吗?”

    鱼寒生眸光逐渐震颤起来,甚至感到头皮发麻,后背发寒。

    也就是说,修仙这条路,已经是人族所能找到的最有希望的路,可哪怕是这样的上上之选,依旧没有终点。

    九瀛:“神族的陨灭留下了人族诞生的种子,却也覆盖下巨大的阴影。修为越高的修士,越能感受到阴影带来的恐惧。那些没有死在斗争路上的人,大多死于最终的绝望。”

    “鱼寒生,”鱼寒生听见九瀛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莫名显得有些郑重,又听他接着道:“只有通过一次次的胜利成为引领者,才有改变一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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