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刘继元

    宋军大帐内。

    赵匡禹等人走后，左监门卫将军陈承昭说：“陛下，那辽国官员新降，明日便让他们入城，若是又叛岂不是放虎归山？”

    宋太祖转身回到案几前说道：“不管是那王建还是赵匡禹都是迫于形势暂时屈服而已，他们都是燕云大族，不可能为了自身性命而危及全族。时间一久，怕不是要自我了断，将他们留在营中反倒是多事。此时太原城中心气已丧，只盼契丹援军，若是执意劝降，反倒适得其反，明日他们三人入城，不管如何狡辩，都改变不了他们兵败的事实。”

    “陛下英明，如此一来，他们在我军团团包围下入城，哪怕狡辩，也会被汉国君臣猜忌，那时人心一散，太原将不战而降。”

    “还有，明日一早，让军士将那契丹兵的人头，摆在城下，我看那刘继元还如何坚守。”

    这一夜，宋军大营不再派人巡营，甚至赵匡禹的营帐也没有被绳索捆绑，仿佛真把赵匡禹当成自家将领看待了。这倒是让赵匡禹有点不适应，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踏实，总是担心帐外会有人闯入，将自己刺杀。

    与此同时，太原西城宫城内。

    汉主刘继元坐在御座上，满脸愁容，汉丞相郭无为在阶下站着。

    郭无为拱手进言道：“国主，辽国援兵已经败了，我们如果执意守城，一旦宋军破城，到时候恐怕要屠城啊。” 不说郭无为，就连刘继元坚持到现在，也已经升起了投降的念头。可他又不甘心，自己刚继位成为皇帝，就成亡国之君。虽说去年已经遣使宋国主动自降等级，但在这太原府内，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皇帝。也只有郭无为当真，一口一个国主的叫着。

    “明日有辽国使者进城？” “国主，那宋国传信，是进城劝降。”

    刘继元此时烦躁异常，“刘节度呢？他现在何处？” 只见内侍殿头卫德贵说到：“陛下，刘将军正在西城门巡查，以防贼子闹事。” 闻言刘继元心中一阵叹息，去年斩杀了大将郑进和吐浑军统帅卫俦，今年初又杀了殿前都虞侯李隐，幸亏刘继业临危受命，掌控了军队，不然宋军还未攻城，太原府就先自乱了。

    刘继元望向郭无为：“郭卿，除了投降，还有其他方法让宋军退兵吗？” “国主，去年我国劫掠宋境，那宋主是何等人物，岂会受此大辱轻易退兵呢？” 郭无为继续说道：“国主，那宋国皇帝数年间就令江南各国俯首称臣，四年前更是两个月灭亡蜀地，我国实力贫弱，若是早日归附，那宋国皇帝何等英豪，定会宽恕国主。” 郭无为提到宋国皇帝时，还不忘遥敬一手。

    刘继元看着心里犯嘀咕，卫德贵说郭无为与宋国暗中往来，不会是真的吧，这郭无为真是宋国谍子吗？刘继元思虑至此，又仔细打量了一眼还在涛涛不绝的郭无为，越看越像，郭无为的面相尖嘴方额，一看就不是良人，就差把谍子二字写在脸上了。这种人当不了间谍，太引人注意了，何况他还是丞相，帮助自己登上这个位置，什么谍子能做到这种地步。

    刘继元想通后，心情也有些顺畅了，看向郭无为也觉得顺眼多了。忠臣难得，不该如此怀疑他，刘继元心中甚至有点愧疚。

    “郭相公，明日你便将辽国使者接进城中，只要使者进城，城中百姓就心里有底了”

    翌日清晨，宋军大营。

    军中传令休战一旬，民夫们已经开始整修营垒，疏通水道。这是难得的轻松时日，军中的伙食也好了起来。不仅吃上了新粮，还额外增加了肉食。往常，为了防止吃饭时敌军偷袭，宋军大多吃菜粥，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如今休战，军中不仅增加了肉食，还蒸了饼。

    今天便是赵匡禹入城的日子，宋太祖特意交代了伙房多做了些肉食。赵匡禹特意去寻了张齐贤。至于王建和王彦符二人，从昨日便再也没有见过。张齐贤到后，见到那么多肉食，两眼放光。“赵将军，这是断头饭吗？如此丰盛。” 张齐贤的打趣话赵匡禹并未放在心上，而是敬了张齐贤一杯：“张参军，多谢这两日的照拂，某敬你一杯。” 张齐贤连忙放下手中的肉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与赵匡禹对饮。此时军中宴饮的酒多为果酒和黄酒，米酒只有军官能享用。赵匡禹今日喝的便是米酒，而且是上等的“凤州酒”。

    二人推杯换盏之间，便已经是醉醺醺的。因为赵匡禹还要入城，二人也就此打住。张齐贤说道：“赵将军，你我皆是汉人，那契丹主残暴不仁嗜杀成性，我也是早有耳闻。将军此去太原若是有成，就在大宋安家吧。”

    “多谢张参军。” 说罢，二人都沉默了。心中都明白，此去或许二人不会再有交集。

    张齐贤和赵匡禹某种程度上是一类人，性格相似，但各有各的路，也并没有说太多。

    巳时时分，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御前班直带着文书前来寻赵匡禹，车驾已经备好，该启程了。

    赵匡禹与张齐贤拜别后，便随着御前班直来到营门口，只有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等待。

    “只有我一人前去吗？” 赵匡禹问了一下士兵。

    “昨日那两位吃坏了肚子，向陛下请罪，如今只有赵指挥一人前往。赵指挥，这是你的印信，这是朝廷文书。” 说罢，便将印信和文书给了赵匡禹，随即便转身离去。

    赵匡禹望着孤零零的马车和有点迷茫的车夫，心中暗骂了声王建和王彦符。赵匡禹看了一眼四周，太原府被围的像铁桶一般。无奈之下，便上了马车。车夫见状便驱赶着马朝太原城走去。

    路途并不远，前方一里处便是宋军的东营。看了寨门前的大旗，此处应该是党进领兵。

    党进此时官居彰信军节度使兼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是宋太祖最信任的将领。此次北伐更是担任行营前军总指挥，是宋军的前锋，主攻太原三城中的东城。此前已经和刘继业多次交手，并将其击败，而刘继业就是后来的杨业“杨无敌”。

    东营的营门守将在确认文书后，派出了一支二十五人的骑兵小队护送。早在昨日，东营便收到了通知。

    从东营下来后，便是一段平坦的路，距离太原东城城墙不过一里路远。这段路上被汉军挖的都是陷马坑，虽然已经被宋军填上，但是依旧很明显。

    这个距离看太原城，已经足够近了。不愧是北方巨城，这个规模放在整个辽国都是首屈一指的。城墙约有四丈高，已经是相当高的城墙了，幽州城只有三丈多。城墙外侧已经修建了羊马墙，沿着城墙绵延一周，城门四周还增设了望楼和阙楼，护城河前方则每隔十丈矗立一座简易箭楼。虽然经过宋军的进攻，整个城墙上满是凹陷的大坑，也是额外平添了几分沧桑感。

    往前行进了半里路，就看到前方插着好几面旗帜。赵匡禹认出来其中两面，那是契丹乙室部和褚特部的族旗。此次出征的契丹部族中就有他们两部，分别是阿里答石烈和北石烈的族兵。而在那些旗帜之下，则是一排排的人头，此时在阳光的映照下还略微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