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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欲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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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罢,白枳强拉着孔南秋走出石洞,刚出石门,只见门外是一个牢笼,一群灰蓝道士被关押在里面。那些道士见了白枳,忽然从地上爬起身来,发狂地抓着铁门大叫道:“女魔头!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白枳对道士们的喊打喊杀声仿若未闻,手执百花双剑质问孔南秋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要不要爱我?”

    孔南秋双手合十,默然不语。

    吱呀一声,铁门被打开。两个绿裙侍女将一个道士从笼子中拉了出来,那道士还未站稳脚,一把花剑就穿透了他的腹部。

    只听道士痛苦地呜咽了一声,随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见有同伴被杀,笼子里的道士们的叫喊声愈加激烈。

    孔南秋呆看着躺在地上鲜血直流的年轻道士,手中的念珠倏然断裂。

    “你要不要爱我?”

    白枳又在眨眼间杀了一人。

    孔南秋慌忙俯身去捡地上滚落的念珠,身侧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地灌入他的耳中,他忽然听到身体里传来一声崩裂声,仿佛全身的皮肉都绽开,皮脂缩到他的心间皱成了一团疙瘩,他光滑的头皮似也立起了乌刺,他追逐着一直不停滚动的念珠,手触碰到一滩血泊。

    “你爱不爱我?”

    白枳将剑穿透一个又一个道士的身体,那些道士皆如一只只愚钝的灰兔,在她的双剑面前只能任她宰割,肆意发泄心中的怨恨。

    “我爱。”

    闻声,杀戮戛然而止。

    白枳脚踩在道士的肩上,从道士的肚中抽出百花双剑,她转过身去看孔南秋,只见他跪坐在血泊之中,身上的僧服被鲜血沾染,手里捧着十二颗沾了血的檀木念珠,面如死灰地半垂着眼,形同一棵枯死的朽木。

    “你终于下定决心了。”白枳收了剑,一步步走近他。

    “放过他们。”孔南秋闭目道。

    白枳蹲在他的面前,抬手抚上他的眉眼。他的眉眼温和有光,仿佛聚集了世间所有的万家灯火,日月之光。曾经在一座尸横遍野的荒山上,她就见过这么一双眼睛。

    那时,那双像深空一样深邃的眼睛躺在她的身旁,哀伤地凝望着浑浊的天穹。白枳目睹了那双眼睛闭上,在生命的尽头她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就在池天庾发出那一声叹息的那一刻,她便无可救药地痴迷上他,她一直想要钻进他的心里,想知道他在叹息什么。他圆寂后她发誓她一定要再次找到他。

    她手上的血不慎沾染在了孔南秋的脸上,她仰头伸出舌头将他脸上的血迹舔舐干净。

    “谢谢你,也放过了我。”白枳在他耳旁轻声道:“往后你就是我白枳一个人的。”

    瞬息之间,她们两人从石牢回到了最初的石洞中。

    巨大的崇炎真君神像之下,地面多了块水池,孔南秋犹如死物般坐在水中,白枳褪去衣物,攀援在他肩上,手探入他的衣襟中,随后将他碎裂的僧服轻轻剥去。

    她亲吻了他的肩颈,头顺着他的脖颈上移,接着亲吻他的脸颊。

    “亲我。”她捧着他毫无生气的脸道。

    孔南秋不为所动,也不看她,眼里满是厌恶。

    “不听我话。”白枳摸着他的唇道:“方才的场景,你也不想再见第二次吧?你别逼我。”

    孔南秋闻言,怒视着她,冷声道:“我已经答应了还俗,你还要杀多少人?”

    白枳道:“只要你爱我,主动亲我,往后我都不会再杀人。”

    孔南秋冷眼看她,道:“你最好言而有信。”

    白枳道:“你如何对待我,我便如何对待世人。所以,先亲我一下看看。”

    孔南秋立即低头吻在白枳的唇上,白枳双手环在他的后颈,连带着他双双倒入水池中。

    灰暗石洞内,只见池水清清,乱影浊浊。那荡漾的水中,缕衣浮作叶,碧波激流花。两人阴阳相合熹微生,水乳交融春景盛。初尝春桃涩,美味殷如血。

    喘息间,红池交颈乌发浅,青丝散落尽缠绵。暗香沉沉游丝浅,红尘漫漫与道诀。

    荒山上,山坡黄草茵茵,只见云层,不见红日,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山头。

    孔南秋身着牙色单衣盘腿坐在草地上,双目空洞地望着一望无垠的尽头。白枳歪坐在他身旁,一身浅粉轻纱裹身,头轻靠在他的肩上,脸上痴痴地笑着。

    “一百年前,秋风冷得像刀子,杀死了好几千里的草木,呼啸着要带走我,我就像现在一样,把头靠在你肩上,倚靠着你坚强地活了下来。”白枳灿烂地笑着道。

    孔南秋听见了云层涌动的声音。

    “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无妨,我记得你,我心心念念着你,想念你想念了两百多年。”白枳抬头对他道:“世人爱你,可他们寿命短暂,妖说爱你,可他们的话不可信。这世间还有人比我爱你更深吗?”

    孔南秋眯眼望着天空,云层厚得闷人。他忽然启唇问她道:“这里没有夜晚?”

    “没有。”白枳答道。

    “月亮呢?”孔南秋又问。

    白枳笑道:“被我吃了。”

    孔南秋低头去看她,她笑得明媚,确实不似人,亦不似妖,似半魔半仙。

    “你想去有日月轮转的地方?”白枳问他道。

    孔南秋低声应了声:“嗯。”

    “那我们下山吧。”白枳道:“下山后我是你的娘子,你是我的夫君,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就陪你过什么样的日子。”

    孔南秋道:“我吃素,家里需每日供奉佛祖,要打坐念经,过不杀生,不欺人,不惹事,多行善事,心中有爱的日子。”

    白枳道:“我也吃素,每日供奉佛祖,打坐念经,不杀生,不欺人,不惹事,多行善事。”

    孔南秋对着她认真道:“往后你不能再吃人肉喝人血,不能再打杀道士,也不能因为不开心便随便打杀百姓,要尊老爱幼,尽力帮助他人,做一个有爱之人。”

    白枳抱住他的手臂,道:“好!”言毕,忍不住仰头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孔南秋慌忙撇开头,脸上瞬时红了一片。

    白枳越看他,越觉他娇嫩得紧,更加对他垂涎欲滴。

    两人很快便下了山,白枳用术法在山下的一座小城内建造了一处宅院,两人从此深居于内。天气晴朗时,白枳便拉着孔南秋上街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她每日最大的嗜好便是往自己的身上挂满金银珠宝,直到浑身上下再没地方可容纳更多的珠玉才肯罢休。

    孔南秋每日除了应付白枳的舞剑表演和夸赞她叮叮当当的着装打扮,仍旧参禅打坐,在院里种些瓜果蔬菜打发时间,鲜少出门。

    这两人唯一能自愿凑到一起出门的时刻便是下雨的时候,两人会撑着同一把伞走到桥上去听雨,听雨打浮萍的声音,以及雨扑落在伞上的破碎声。

    “每次听到雨哗哗落下的声音,我就会想,就算有再多不如意的事发生,不需要多大的屋顶为我遮风挡雨,只要头上有一把伞就够了。”白枳望着沸腾的湖面,抱着孔南秋的手轻声道。

    孔南秋望着湖面默然不语,只看着铺天盖地的雨滴犹如念珠一样扑通掉落到湖中,瞬时激起滔天的木鱼声,震耳欲聋。

    “两位真是好雅兴。”

    空中忽然传来一道清泠的男声。

    两人抬头,见一黑衣男子撑着一把绘满荆棘花的油纸伞,负手落在一支卷成尖角的荷叶上。

    那黑衣男子长了一双能够魅惑人心的媚眼。

    “既然知道我们在赏景,还不快闪开?”白枳对黑衣男子冷声道。

    黑衣男子闻言,不急不慢地收了伞,手中的伞忽然变成了一把残月双刃弯刀。那些雨从空中落下,近了他的身旁,皆被周身的法力挡了去,身上未沾一滴雨。

    “山景羿,你这是要和我打?”白枳冷声问道。

    “既然在这遇见了你,元绰的命,便由你来替他偿还。”山景羿言毕,提刀飞身闪到白枳面前,劈刀就砍。

    白枳迅速将孔南秋推至一旁,侧身躲过刀光,随即现出百花双剑迎接上山景羿的弯刀。

    眨眼间,只见空中一红一黑的身影在烟雨茫茫中打得不可开交,刀剑碰撞的刮擦声听得孔南秋心里直发毛。

    只见白枳身上金的、银的、翠的、玉的首饰纷纷掉入湖中,她脸上涂抹的胭脂水粉也掉落干净,现出原本的那张浓颜淡眉,满是不羁的脸。

    几十个回合后,山景羿落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上蓄力,白枳落到桥上,一边平稳气息,一边将孔南秋拉到身旁,低声道:“你先回去。”

    孔南秋闻言,毫不犹豫地道:“我不走!”

    白枳忍不住笑道:“你是想亲眼目睹我死,然后好从我身边逃走吗?”

    孔南秋把倾斜的伞遮到白枳的头上,道:“我不走,你也不能受伤。”又心急道:“我去劝他放下屠刀!让他不要再找你打了!”

    白枳立马拉住即将冲上前去的孔南秋道:“不可能的。元绰一直抓妖族炼丹,他身为万妖之王,必定会为他的族人报仇。”

    孔南秋满头雾水地问道:“元绰是何人?”

    白枳道:“效忠我和哥哥的人。”

    闻言,孔南秋再次疑惑地问道:“你哥哥又是何人?”

    白枳道:“至高无上之人。”

    孔南秋还想再拉着白枳继续问,白枳却闪身到空中,继续和山景羿再次交战起来。

    孔南秋趴在石栏上,对空中的两人高声喊道:“没有什么仇恨是放不下的!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们不要再打了!”

    雨声轰鸣,孔南秋的话语被淹没在倾盆大雨中。

    孔南秋深怕白枳真替元绰偿命,死于山景羿的刀下,又怕她太过强大,反手将山景羿斩于百花双剑下。这两个结果,他一个也不想看到。

    他在桥上急得团团转,见两人在空中打来打去,从东边打到西边,又从西边打到东边,雨太急,看不清两人身影,无奈之下,他继续趴在石栏上大声冲空中的两人喊道:“我愿替那些冤魂偿命!都不要打了,来取我的命吧!”

    孔南秋话音刚落,空中便朝他飞来了一支飞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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