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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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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致转身往桥洞外走去。

    “快跟上。”温云廷回过头去叫何之尧,笑容明朗。

    何之尧抬头正对上温云廷的目光,见他头束白鹤冠,面容沉稳,眉目如画,除了脸上有些许气色不足,俨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竟不知不觉地跟随他的笑容站起身,又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桥洞。

    “你怎么哭了?”慧玹见何之尧眼角有泪光闪烁,惊奇地问道。

    “与你无关。”何之尧睨了慧玹一眼,仰头抹去泪水。

    “哼!真是不识好歹!”慧玹也回瞪他一眼,不再理会他,快步走到温云廷的另一侧,与他避开。

    温云廷见两人拌嘴,偏头各看了两人一眼,见两人虽不对付,幸而不会大吵大闹,遂放下心来。

    三人一白、一青、一黑走在禾奚镇的石板路上,天光暗淡,云影稀薄,除去天上零星的几颗星宿,只有街边的商铺外挂着几只大红灯笼发着微弱的光。

    慧玹一身青衣负手而行,紧紧跟在温云廷身后,而何之尧蓬头垢面地跟在两人身后,满是污垢的脸上只看得清两只眼睛,身上也黢黑,一身粗布黑衣裹紧全身,手脚用绑带束紧袖口,浑身紧绷;他目光坚毅,手持肃杀剑,身影虽单薄,但骨架笔挺,小小的身体里似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着实像个在江湖漂泊多年,心冷如铁的侠客。

    “我们就在这家客栈歇息一晚,明早再上路吧。”慧玹随便指了一家敞开着大门营业的客栈道。

    “走吧。”温云廷点头道。

    三人刚要抬脚跨入客栈,坐在门外发呆的一个老妇人忽然站起身来,扑向三人,紧紧抓住何之尧的手腕大哭道:“小哥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头不高,穿着青灰色粗布麻衣的一个瘦小子,那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离家出走了,小哥有没有见过?”

    何之尧蹙眉看了那妇人一眼,眼里很是厌烦,一声不吭便将手腕轻轻一甩,那妇人竟被甩到地上,整个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肚子里放鞭炮了?火气那么大做甚!”慧玹见何之尧丝毫不近人情,忍不住怒道。

    何之尧不看那妇人,也不理会慧玹,只往后退,像躲避瘟神一样远离那老妇人。

    温云廷和慧玹赶忙去将老妇人搀扶起来,问大娘道:“大娘,你的儿子为何贸然离家出走?”

    老妇人听见温云廷这般问,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半晌才喘着气,唉声道:“我那儿子,在镇上常年受人欺负,不知怎的,有一日从学堂回来便将笔杆子扔在地上,扬言要上山拜师修行,我和他爹起初没当回事儿,当他是胡言乱语,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打算叫他去学堂,却发现他不见了,只留了一封家书在桌上,我和他爹不识字,找了乡邻的儿子读了信才知道他真的离家出走,去山上拜师学艺了。自从孩子走后,天气转凉,孩子他爹的痛风犯了,如今他爹卧病在床,下不了地,也做不了农活;我和孩子他爹平日里种些萝卜白菜换点钱用,老头子病倒后,不但没钱医治,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我和孩子他爹只想把儿子找回来,就算帮不上家里什么忙,来看看他爹生前最后一面也好啊!”老妇人说完泪水打湿了衣襟,心痛得无力站稳,温云廷和慧玹一直托着她。

    “我们路上遇见过一个说要上山拜师学艺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大娘你的儿子。”温云廷道。

    “真的?他在哪?叫什么名字?”大娘面如死灰的脸上蓦然满怀希翼。

    “他现在在去巍茗山的路上,名字好像叫做贾逊。”

    “贾逊”大娘咬紧苍白的嘴唇,浑身颤抖着,眼看就要晕过去,温云廷和慧玹牢牢抓住老人往下坠的身子,呼唤道:“大娘!”

    “贾逊!我的儿啊!”大娘恢复神智后哀嚎道,声音凄惨。

    “大娘别哭坏了身子,先站起来再说!”慧玹劝道。

    大娘不但不起来,反而撒开温云廷和慧玹的手,跪在地上哭道:“我看三位一身正气,器宇不凡,若不是神仙下凡,便是修道之人。老太婆我只求你们能帮我找回我儿,让他回来见他爹最后一面,为他爹尽最后一点孝心,你们若是帮了我这个忙,我以后一定多行善事,为各位积累功德!”

    何之尧藐视了大娘一眼,忍不住嘲讽道:“你自己印堂发黑,命不久矣,先管好自个儿吧。你那不孝儿子就算找回去又有什么用,只会让你两心里更堵,死得更快。”

    “你少说风凉话!真是个凉薄之人!”慧玹对何之尧的话不满道。

    “我说的是实话,若说实话也算风凉话,那这世间的善便是伪善。”何之尧毫不避让地反唇相讥。

    “你!”

    “好了,别吵了。”温云廷打断两人道:“这世间的善恶尚且难以评判,但作为修行者,积德行善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大家能帮则帮,不能帮不勉强就是。”

    “你和他说这些,他听得懂吗?一把剑的剑灵,就算修得肉身,怎能指望他修有真心。”慧玹昂然道。

    慧玹这话仿佛正中何之尧下怀,只见何之尧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两眼怒视着慧玹,手中的肃杀剑频频作响,像是忍耐不住要和她大打一场。

    “有心又有何用?”他咬紧了牙关,沉声道:“给你们当玩物,做鱼肉、做靶子,你们想要宰割就宰割,想要消遣就拿出来消遣,想要毁灭就不留余地地中伤吗?”

    慧玹见何之尧提剑一步步逼近自己,也毫不示弱地拿出鱼骨扇准备随时接招。两人怒目对视,仿佛此刻随便从何处飘来一点火星就能“嚓”的一声,点燃两人之间的战火。

    温云廷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已经彻底决裂,自己手中还有一个老妇人需要安抚,又不知该如何浇灭两人头上的怒火,只觉眼胀头疼,不知如何是好。思虑再三,只好将大娘搀扶去一旁,自己生生挤入两人的剑和扇之中,左手按下何之尧的剑,右手按下慧玹的折扇,硬着头皮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大家以和为贵,退一步,海阔天空。今日你两若动了手,上山后又要一起受罚,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闹得彼此不愉快。”

    何之尧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你们匽谷山的人。”

    “我们匽谷山还容不下你这般尖酸刻薄之人!”慧玹厉声道。

    “那我不去便是。”何之尧冷声道。言毕,收回肃杀剑,对温云廷抱拳道:“告辞!”随后转身便头也不回地向空荡荡的街道走去。

    温云廷欲上前去追,慧玹拉住他的衣袖道:“你何苦去追他,这种人就算随我们回去,半路上也会改变主意自己走掉的。”

    温云廷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慧玹正色道:“你方才不该这样激他,他走了我们如何给师尊交代?”

    慧玹没想到温云廷会这般严肃地和她说话,他不但不站在自己这边,还责怪起她来了,不免觉得委屈,嗔怒道:“反正我宁愿面池也不愿去求他!要去找他,你自己去找好了!”说罢,气极,大娘也不管了,转身便跑进了客栈。

    温云廷只觉头快肿成两个大,扶额间,见大娘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嘴里仍喃喃地叫着:“贾逊我的儿”遂从荷包里倒出一些碎银,弯下腰将银子塞进大娘手里,低声道:“大娘,这点银子你先拿去用着吧,以后我们若是见了贾逊,定会规劝他归家。”

    大娘抬头看向温云廷,微张着嘴巴,喉咙里半晌吐不出话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看向温云廷的眼里满是感激。

    温云廷轻拍了大娘骨瘦如柴的肩,长叹了一声后,没有走进客栈,而是循着何之尧离开的方向走去,试图将何之尧再次找回来。

    何之尧一身黑衣行走在夜里,几乎融入夜色,再加上他步伐轻盈,走路悄然无声,更是难以找到他的行踪。温云廷虽有着赤狼族人超然的嗅觉,在沿着何之尧走的方向找了段路后,仍是中断了气味,再也找不到他的半点踪迹,只能在一个漆黑的巷口停下,继续观察。他想唤肃杀剑,又想起肃杀剑似乎只听何之尧的,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思来想去,只能等何之尧自己现身了。

    正愁苦间,温云廷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萧瑟的风声,以及重物在地上拖行,衣物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沉闷的沙沙声。温云廷警觉地回过头,只见巷子末端有两个瘦长身影拖着个黑色麻袋正一步步朝巷口走来,两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大刀,刀身在惨淡的夜光下反射着蓝色幽光。那两人也十分细致,远远地就发现了站在巷口的温云廷。他们见温云廷穿得一身素白站在一堵因风化而墙体斑驳的灰色墙壁下,瘦窄的脸上五官俊美,眉目柔和,眼底又含有难以攻陷的坚韧,见他皮相像妖,身段又似仙,一时难以辨别其身。两人是既恐又怕,抓紧了手中还在扭动的麻袋,将刀横在身前作为防备。

    温云廷见那两人鬼鬼祟祟的,也没打算离开,准备看个究竟,遂静等二人自行走过来。

    两个灰衣人快要走至温云廷身前时,面色惶恐,相互对视一眼,走到温云廷面前忽然跪下叫道:“白教主。”

    闻言,温云廷诧异地看向两人,不可置信地道:“我不是什么白教主,你们恐怕认错人了。”

    “什么?”两人齐刷刷地抬起头,见温云廷啼笑皆非的模样,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耻辱,登时怒目圆睁,跳起身来,对着他劈头就是一刀,却被他轻松往后一退,轻而易举地躲过刀光。两人更加恼羞成怒,骂道:“妖孽!竟敢戏弄我,我要把你抓回去献给我们元宗主!”

    两人随即扔下麻袋,冲着温云廷再次提刀杀过去,温云廷跃然而起,身影飘飞在两个灰衣人之间,两人一连砍了十几刀,愣是没有伤到他分毫。他飞身跳到墙上,俯视着两人,好奇地问道:“你们口中的白教主和元宗主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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