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淮州（7）
“她是何凭风的结发妻子。”
霜霜缓缓道出原由，但是却没有想到此番话把所有人都惊住了。就连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安焕之也不由得瞥了霜霜一眼。
老人点点头，热泪盈眶地握住霜霜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然而到了嘴边却又简简单单变成了两个字：
“他……他呢？”
众人都听到了老人所问的话，霜霜看了慕苗雨和苏清庭一眼，后者点点头，霜霜这才缓缓道来：
“白大娘……何先生，已经去了……”
老人看着他们，再也止不住泪水，滚烫的泪滴掉落在霜霜的手背，炽热得如同岩浆，几乎要将她烧灼。
“他……他……是，怎么……走的？”
不知是常年不说话的缘故还是因为悲痛到了极点，老人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依稀可以听出是什么意思。
“因为疾病。”霜霜将老人的手放在手心，轻轻安抚着。
然而老人听到后悲痛似乎减缓了丝毫，她颤颤巍巍地对着霜霜说道：
“他……有，有一种罕见的病，要……要用一种特别的药……要去，南疆取。”
果然。
霜霜看了身后的几人一眼，他们接受到霜霜的眼神后神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之前梅花妖说过何凭风是得病死的连梅花妖都没有办法医治，而何凭风想活下去就必须服用散魂药，但梅花妖不知道，由此才使得何凭风丢了性命。
但是疑点就在于，何凭风是如何得到散魂药的，准确来说，是谁给何凭风的。
在他们和老人一番解释过后，老人点点头，说道：
“我……知道，她……是妖精……可是，她，是，小女孩儿……”
霜霜懂白娣儿是什么意思：
白娣儿知道那天掳走何凭风的女孩儿是妖怪，但是她看到梅花妖脸上还带着未消去的稚嫩便觉得她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大概率是被何凭风骗了心。
白娣儿就想着也许哪一天梅花妖不喜欢何凭风那把老骨头了，自然也就会放何凭风回来了，到时候她再质问何凭风倒也不迟。她等啊等，一等就是四十年，等到她满脸沟壑，口齿不清，也还是没有等到何凭风。
她便一直以为是何凭风和梅花妖在一起，抛弃她这个糟粕之妻了，没想到今日遇到你们，才知道原来何凭风到死都不屈于梅花妖，还是梅花妖设计才将何凭风囚禁到自己身边。
“呜……呜呜……”
再多的语言最后都无法再开口诉说，她只能紧紧地拉住面前女孩儿的手，看着他们意气风发，正值年华的样子，和自己那黝黑褶皱的皮肤做对比，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苦楚，豆大的泪滴啪嗒啪嗒落地。
她好像看到了当初那个在梅花树下醉酒的男子，她冒着雨雪把他接回去，为他更衣煮粥；她也看到了曾经说一生只有她一个心爱之人，非她不娶的少年郎，到死也在证明着他爱她，绝无二心。
……
和白娣儿告别之后，霜霜站在码头，心中五味杂陈。
这真的是小说中的世界吗，为何产生的情愫也会如此真实呢，霜霜确切地感受到了梅花妖，何凭风，白娣儿三个人的爱恨情仇，到最后双双离去的痛苦。
【请宿主放心，宿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内容，宿主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结局的。】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霜霜有些愣神。
【007？你能说话了？】
系统：【系统经过主系统的维修已具备语言功能】
然而霜霜的重点却很快便放在了007刚刚所说的话上：
【你自己都说了，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改变，可你的任务却是让我阻止反派毁掉书中的世界，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
【……】
系统沉默不语，见此状霜霜也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系统把她拉过来拯救世界什么的只是它的试验。
估计在此前它就已经试验过不少穿书者了，而她不过是其中一个倒霉蛋而已。
“钟姑娘，怎么还不去休息呢？”慕苗雨看到站在船边的霜霜后开口问道。
霜霜摇摇头，看着不远处的点点灯火说道：“你不也同样没休息吗，慕姑娘。”
“刚刚清庭说让我帮忙看看他体内的功力到了几成，我便帮他看了看，这才耽搁了。”
慕苗雨看着霜霜的侧颜，她也不得不承认霜霜的容貌相当出色，作为大小姐，既有小姐的威严又有大家闺秀的温润。
“我不过是在想，妖本性就如此吗？”
慕苗雨听到霜霜的话后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开口道：
“妖生来戾气缠身，不喜光亮，难以修成正果。”
“这样吗……”
霜霜看着慕苗雨，缓缓叹出口气，随后转过头眺望着远方，慕苗雨知道她是因为梅花妖的事心中有对正道的怀疑，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早些休息吧，钟姑娘。”
霜霜点点头，听到慕苗雨的脚步声缓缓消失后，霜霜垂在身旁一侧的手缓缓握紧拳头，但片刻却又放开。
好了，这不是她该管的……这是个小说，书中许多东西她都是改变不了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霜霜这才转过身准备回到自己的隔间休息，然而却在转身之时便发现了船舱之上的那一抹白色身影。
安焕之？
似乎是注意到了霜霜的视线，安焕之对霜霜笑了笑，随后从船舱上飞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霜霜的面前。
“你该不会……一直在偷看本小姐吧！”
虽然这种话听起来真的很普信女，但是为了维持人设，霜霜还是故意问出口。
“钟小姐误会了，在下不过是在观望夜色。”
霜霜抬抬头看着乌云遍布的黑夜，月亮星星都不见踪影，倒是个适合动手的好晚上。
等等。
想到这儿霜霜忽然警觉地看着安焕之，只见他仍然浅浅地笑着，似乎褪去了所有恶意一般。
但是霜霜知道面前这个人，远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恶劣，能把她一个人丢给梅花妖，并且还想着她可以半路死掉的人……绝非是她可以想象的。
“喂，你对妖，有什么看法？”
霜霜故意问出口想看看安焕之的反应。
然而面前这厮脸上丝毫没有破绽，只是笑着回复霜霜说：“妖，生来极恶，当斩。”
果然是狠人啊，居然能对自己说的这么狠。
“是吗，可我却不这样认为呢。”
霜霜摇摇头，观察着安焕之神色的变化。果不其然，安焕之脸上一晃而过了丝丝惊讶，不过片刻后又恢复了日常的笑：
“哦？钟姑娘不妨说说，为什么你会感觉不是这样呢？”
霜霜瞥了他一眼，慢慢悠悠地开口道：
“凭感觉。”
“？”
很好，看着安焕之脸上鲜有的迷茫，霜霜得意地笑笑：
“人尚有也有好坏之分，更何况妖呢？再说了，妖再残暴，也不过是体现在肢体的折磨上，而人呢……”这到这儿，霜霜的眼中缓缓划过丝丝锐利的光，“不知安公子可否听过一句话——”
“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这是霜霜的真心话，当霜霜还是他自己的时候，她就无所畏惧，正如同卡赞扎斯基死前所言：
我什么都不要
我什么都不怕
我是自由的
然而当霜霜直面面对人心时，却还是会隐忍不住生出丝丝畏惧，为何心脏如此肮脏，却还是会显现出鲜活的红色呢？
然而霜霜不知道她的这番话像是极大地取悦了安焕之一般，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儿，眼里的探究如剥开迷雾的针刺一般锐利。
“是吗，没想到钟小姐居然是这般以为的，还真是与众不同。”
霜霜听到这番话后才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过多了，连忙冷哼一声。说的太多的话可是会容易暴露掉马甲的。
“那当然，我可是钟家大小姐！好了！本小姐要去休息了！”
然而还没等霜霜走出来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人问道：
“钟小姐为何会以为人心最恶呢？”
霜霜并没有回答，脚步也没有停下，直到霜霜回到了自己的船舱，她这才敢叹出一口气。
和大魔头相处真是太累了。
霜霜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昏昏欲睡。而与此同时——
站在甲板上的白衣公子还在细细琢磨着那番话的含义：
“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
许久，他如同醍醐灌顶了一般，轻笑出声：
“呵……真是，妙不可言。”
安焕之伸出手，看着刚刚霜霜从他身边路过时，他顺走的香囊。他记得霜霜便是把那朵梅花妖放在这里面了。
纤细葱白的手解开香囊，把里面的梅花找了出来，寻常人看见了这朵梅花，就跟看见了普通的花没什么两样，可是在安焕之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漂亮的梅花被一股熟悉的黑气萦绕着，在他指尖触碰的那一刹那，黑色的气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入到他的体内。
“啊……”
许久，他才似餍足般出声慨叹。
梅花妖仅剩下的修为也被他全部吞噬，这朵梅花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朵普通的梅花。
安焕之把梅花重新放到香囊里，将香囊重新系好之后，笑着放进了自己的袖子，转身几步，也回到了自己的船舱中。
……
船只足足航行了一天一夜，他们才赶到楚相。
与淮州热热闹闹的风气不同，楚相的州规极其严苛，而每年要交的税也是其他州的两倍，因此这里的百姓脸上大多数都带着忧愁的神色。
他们也想过迁到其他州去，可是按照正规的流程到其他州需要缴纳三千两银子的土地借住税：顾名思义你所居住的土地是以借住的方式让给你的，如果你想要到其他州生活，就要把往年在楚相住的土地税给交了。
这个规定一点也不合理，而慕苗雨和苏清庭已经离家许多年，这次的回来他们听到楚相居然有这班没有人到的规定之后也是狠狠地皱起了眉。
看着两个人复杂的神色霜霜突然想到：
安焕之和慕苗雨不是青梅竹马吗？那不也就是说安焕之也要交税吗？
霜霜看了一眼身后正在专心致志玩折扇的安焕之，随后开口问道：
“安焕之，不也是楚相人吗？这么说来他不也得交税吗？”
“不是的。”慕苗雨摇摇头，眼看安焕之一点儿解释的神色都没有，她才开口道：
“之前我和母亲一同住在幽州，后来母亲改嫁才来到楚相的。”
霜霜惊讶地挑挑眉。
这里居然还有书中没有写的隐情？l
“焕之，钟姑娘，我和清庭需要回本家一趟，你们闲来无事可以在楚相城中逛逛。”
慕苗雨转头对着他们说道，霜霜听到后扯了扯嘴角。
“我跟安焕之……”
霜霜转头看着身后笑得温柔的安焕之，心中一阵恶寒。
“嗯？钟小姐可是对在下有何不满？”
“呵，明知故问。”
霜霜对着安焕之挑挑眉，没想到他听到后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然后又对着霜霜笑笑。
这么一对比下来霜霜都感觉她自己是无理取闹的恶毒女配了。
看着安焕之温柔的脸庞霜霜突然想到了一个词语：温润如玉。
笑起来如此春风和煦的人，真的会在后期毁了三界吗？
霜霜摇摇头，把脑袋里的思绪抛开，对慕苗雨点点头：
“好，你们去吧。”
慕苗雨有些惊讶霜霜这次居然妥协得这么快，然后便看见霜霜身后的安焕之也对她笑笑：
“你去吧，我会照顾好钟小姐的。”
“喂！本小姐就算是腿瘸了也不会让你照顾的！”
慕苗雨看着又拌起嘴的两人和苏清庭对视一眼掩嘴一笑，随后两个人默默地退出了他们之间的“争斗”。
霜霜和安焕之一前一后走在楚相城城中，虽然楚相相对淮州是严苛了些，但基本的小摊店铺还是有的。
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观望。
“好漂亮！好闪耀！”
霜霜也是个女孩子，对于亮晶晶的首饰相当喜欢。她一手拿着一只海棠簪，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玉兰簪。
怎么办怎么办都好想要！
“哎呦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咱家店铺卖的最好的两只簪子！”
店老板看到霜霜拿起来了两枚簪子后，又抬眼打量了霜霜的装扮一番瞬间笑着推荐道。
“什么，卖的最好的？那我还是不要了。”霜霜听到这番话后，感觉心中的喜欢瞬间烟消云散，而店老板也没有想到霜霜会是这种反应。
唯有安焕之听到后好奇地问道：
“为何钟小姐突然不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