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祁连山雪
宣室殿。
尽管眼下正在召开内朝朝会，但太子、冠军侯、大将军联袂而至，还说有重大事宜。
没有丝毫意外的，朝会被陛下叫停。
殿外高阶。
一众大臣围在四周窃窃低语，刘彻双手叉腰，围着那匹高大的黑马转了两圈。
听完霍去病、卫青、刘据的相继发言，他抹了把不久前蓄起的胡子，“朕听明白了。”
刘彻先看向霍去病，“冠军侯说，新式马具有利骑兵拼杀、奔袭、长途作战？”
“是！”
刘彻又看向卫青，“大将军说，这两件小东西，能大大减少马匹损失，对粮秣运输和大规模骑兵作战都有好处？”
“回陛下，是的。”
刘彻随即沉默，扭头看向刘据时，点头不止。
又围着黑马转了一圈，他忽然一手叉腰，一手向外招呼道：“将作大匠！”
周围大臣里站出一位，躬身道：“陛下。”
“刚才大将军和冠军侯的话听到没？这匹马，你牵回去，仿照那几件马具，全力打造。”
“明年开春以前，朕要见到八万装备了新式马具的骑兵，少一个，朕砍你的头。”
原本就任务繁重的将作大匠擦了擦额头虚汗，也不敢反驳，唯唯应道：“是，臣定竭尽全力，不负……”
“负了砍你头！”
刘彻一甩衣袖，不去管憋成猪肝色的将作大匠，朝四周道：“今天朝会就到这儿，散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牵着马小跑离开的将作大匠带头，官员们这才陆续散去。
没了旁人。
刘彻作态更加放荡不羁，甩着胳膊，将长袖退到臂弯处，露出臂膀，一把勾住刘据的脖子。
不等他叫唤，刘彻就朝霍去病确定道：“去病，那些新马具真是太子打造的？”
“确…确实是真的呀！”霍去病有点懵。
“卫青，真的？”
“呵呵，回陛下，新式马具确实是殿下打造，之后请我们来佐证的。”卫青轻笑道。
下一秒。
得到确认的刘彻猛搂自己儿子的脖颈，“好小子！可以啊！弄了个好东西呀！”
被制住的刘据狂翻白眼，仍没忘当初‘三顾茅庐’的羞辱，阴阳道：“瞎搞而已，区区马蹄铁、马镫，算什么啦？”
“这什么话！”
刘彻没听出异样，脸一扳，“你小子知道个屁，真要按你舅舅他们所说，那两个小玩意儿，你知道能给朝廷避免多少财政损失吗？”
小刘没搭腔，毕竟他知道个屁……
几人边说边往殿内行去。
主要是刘彻说，刘据被动听，霍去病和卫青在后面乐呵呵的悠闲的听。
周围宦官宫女尽皆低头憋笑，不敢去看此时情景。
“上次收复河套，扩土数百里，朕是高兴的，还有前几次，都打出我大汉的威名，可事后统计，出征马匹次次损失过半，一匹挽马就要一万钱，战马更甚！”
刘彻恶狠狠的搂着刘据，“为了养这些骑兵，国库都差点掏空，朕的心都在滴血！”
“好小子，好东西咋不早点拿出来！”
老刘的遗憾是切实的，不过更多的还是欣喜，能缓解财政压力，喜。
由自己儿子创造出一幕，喜出望外！
嘿！
也难怪刘彻眼下不顾礼仪作态，实乃真实情绪的流露。
然而，刘据却冷笑阵阵。
暗道：‘区区马蹄铁，你就这副德行了？以后我造出纸张，再把科举制那划时代的制度搬出来，你这老登不得立马蹦上天？’
只是此话刘据并未真的说出口。
咳。
绝对不是不敢，而是时机不对，如今大汉的首要任务，便是消除北方匈奴的威胁。
唯有打的匈奴不敢南侵，打出一个缓冲区，才能安安心心在境内搞种田、图发展。
科举制什么的，还太大、太远，得从长计议……
“传下去，设宴！”
宣室殿内，刘彻心情大好，朝宦者令吩咐道：“把太子宫的庖厨都带来，好东西，朕到现在都没用过，不像话。”
“朕今天做主，山珍海味，都交给那些庖厨做新式菜肴，请大将军、冠军侯好好品尝品尝。”
“事后一家送一个庖厨，未央宫也留一个。”
“今天太子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朕心甚慰，当贺！”
霍去病闻言笑容满面，忙说了一句：“谢陛下。”
卫青虽然没搞懂太子宫的庖厨有什么不一样，但陛下要赏赐却听明白了，也拱手拜谢。
唯有刘据，气的胃疼！
你心甚慰，拿我宫里好不容易调教的厨子送人？还庆贺？
庆贺你……咳咳。
眯眼倒抽了几口凉气，刘据决定忍了，便宜老爹且让他一让，给舅舅和表兄送厨子便送吧。
可是。
那该死的、打小报告的、泄露他宫中庖厨的太子家令，刘据回去定要他好看！
你没猜错，说的就是迁儿！
他这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端坐主位的刘彻看的清清楚楚，却也没再调笑太子难道舍不得？
“朕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况且你这次确实立了大功。”刘彻面容自矜，抬眼望向刘据，自问自答道。
“前些日子你不是要匠人吗？明年战事结束，朕做主，让将作府划给太子宫两百个匠人。”
“想做啥，朕不问，任你折腾！”
诶呦。
上一刻还是吃了翔一样难受的刘据，下一刻立即坐直了身体，表情矜持，意思了一句：“谢父皇。”
“哈哈哈！”
殿内两个长辈齐齐大笑，霍去病也忍俊不禁。
刘彻笑了片刻，又道：“先前朕也听了，那匹骏马是冠军侯送你的，朕不夺人所爱，事后自会让将作府还你。”
“而且，未央宫马监里的好马，任你去挑十匹！”
嗯。
刘据坐的更端正了，脸上都有了笑容，“谢父皇。”
深知自己儿子的调调，这次刘彻皮笑肉不笑了，“你小子，至于庖厨，这个就不弥补了，朕宫里的还没你的好。”
“诶别呀！”刘据连忙阻止，“这个也能弥补，庖厨之道儿臣有些心得，还有些想法。”
“日后说不定还得父皇大力支持呢！”
没错。
他还惦记着那做大做强、再创辉煌——高级会馆项目。
面对小刘的得寸进尺，老刘含糊其辞，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总之。
今日宴席妥帖，宾客尽欢。
有失也有得的刘据返回太子宫，先对着自己秘书来了一顿批，敦促他多看看古籍，搞搞史记吧，休要再不务正业！
然后。
刘据首次对自己那位是辞赋大家的下属，传达了密切关注朝廷动向的命令。
受到老刘那番因国库而滴血的触动，他想着，既然眼下已经参与进对匈奴作战的干预，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干预的更深些！
那日。
霍去病曾说，要带着刘据去草原，看看匈奴人脖子上到底有几颗脑袋。
今日。
刘据想说，他希望明年的今天，就能看到祁连山下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