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晚棠悄悄扯了扯沈砚的袖子，眼神询问着他。
沈砚朝她递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先别动。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听见红衣美人这么一吆喝，看热闹不嫌事大，扯起嗓子就喊是。
那红衣女子勾起嘴角，手腕一动，杯子开始摇晃起来，骰子在里面互相击打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啪！
她猛一下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瞥了一眼那男人的脸，冷汗从他脸上流下，滴到地上。
反盖着的杯子慢慢被打开，众人屏气凝神，连晚棠也忍不住染了些紧张。
杯子完全被揭开了。
是小。
那男子输了，砰一声跪坐在地上，整个人呆若木鸡，再没有了其它神色。想他赢的，不想他赢的，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都明白那男子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赌场鱼龙混杂，里面的规矩向来是说一不二。
这红衣美人乃是明景轩几位大人物之一，名为傲月，人如其名。在她那，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绝不留半分情面。
官府？官府可管不着明景轩的事。开赌坊的若是在官场上没几个认识的人，哪里能开到这么大。
傲月朝着倒下的男人冷笑一声，“来人呐。”
“且慢。”
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到了沈砚身上，那傲月也回头看，见出言阻止的是一位英俊的年轻公子，玩味地开了口。
“怎么，公子有话说？我明景轩的规矩众人可是都知道的，方才可是他自己答应要同我再赌一场的，我虽然为难，但也没有办法不是？赌坊又不是善堂，我总不能让手下的人今年喝西北风吧？”
“姑娘可否赏在下一个脸面，我同你赌一场。若姑娘赢了，这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若我赢了”沈砚不咸不淡道，“还请姑娘放他一马，我愿帮这位兄弟将欠下的赌债还清。”
旁边看热闹的人惊诧。倒下的那位男子脸上突然有了血色，本来是觉得必死无疑的他突然听见一位素昧平生的人竟然要帮他还债，吓得立马就弹了起来，感激和惊讶、恐惧在他脸上混杂着，让这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五彩斑斓。
“你！”
他似乎想要拉着沈砚的领子问个明白，但被晚棠一个瞪眼给瞪回去了。
那傲月仿佛也是很久没看见这样仗义执言的人了，见沈砚的表情实在是认真，生出想要同他玩玩的想法，一步步缓缓走近他身前。沈砚也没有躲，看着她在离自己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下。
晚棠咽了口口水。
“真是一出仗义救人的好戏啊，公子贵姓？”
“免贵，姓秦。”
“秦公子可真是一个好人呐！不过请公子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给你一个面子呢？”
“一个没了手脚的废人和原数归还的白花花的银子，想必不难抉择。姑娘是经营赌坊的，这笔账的盈亏，肯定是算的清。”
傲月真是越看这个人越觉得有意思。
这赌鬼在她这儿欠的银子虽然多，可在她眼里也算不了什么，有趣的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不仅要帮一个不认识的人还赌债，还要让她算清楚账。
若是平常人，她也不放在眼里，只当是来闹事的找人拖出去就是。可这男子长得实在不错，倒让她起了兴趣。
身边的赌坊小厮听见这番话，连忙跑到她身边来吹耳旁风：“傲月姑娘，这人虽然讨厌，可说得也有理啊！不如您再想想”
“住口！”傲月呵斥，“我做什么决定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那小厮悻悻地退下了，傲月换回一副笑脸，伸出涂了红蔻的指甲竟然就直接摸上了沈砚的脸，“算账我是好手，可若公子想救他，我还有一个条件。若你赢了，同我吃一盏酒，我就放过他。”
晚棠的表情如同被雷劈。
好家伙，以前自己要么是在闺阁中做千金大小姐，要么是在神卷楼里面守着规矩，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也只是听说沈砚是许多女子的梦中人。
当着面就这样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姑娘说了算。”
晚棠更震惊了，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就要将不可思议写在脸上。
旁边有议论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小，但还是传到了晚棠和沈砚的耳朵里。
“这傲月姑娘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又不缺那点银子，怎么今日还会听了别人的话放一马呢？”
“哎哟你个榆木脑袋，难道还没看出来？着傲月姑娘是看上这位年轻公子了！啧啧啧，傲月姑娘那可是绝色容颜，多少人在赌坊一掷千金想要同她吃一盏酒都不行的，今日竟然主动邀约，这小子真是好福气。”
“爽快！”傲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满意地走到桌子前，就要将那骰子又装进去。
“这骰子倒是精致。”沈砚忽然开口，“看上去倒是同别的骰子不太一样。”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看向那骰子，愣是没看出什么差别。
“公子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可别是说我出老千吧？咱们明景轩这么大，招牌响当当的地方，我可犯不着使这样的招数。”傲月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了。
她只不过是今日用了一次，就被那人看了出来，真是倒霉。
“没有没有，姑娘误会了。”沈砚装出一副迷信的样子，“我是想，既然先前那位仁兄的手气那么不好，我可不想再和他用一种骰子，将那霉运再传递下去了。”
“没想到公子还信这个。”傲月狐疑地看着他，上下打量一圈也没看出有什么破绽，只能从旁边的赌桌上换了骰子装进去，“这样总行了吧？”
“自然是再好不过。”
手腕再次动起来，清脆的敲打声回荡在每个人耳旁。
最紧张的还是那位本来要被砍手砍脚的男子，不知这一回从天而降的恩人到底是否能够帮助他。
啪！杯子又到了桌面上，傲月用手指轻轻一挑。
是大。
晚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获救的那男子更是浮夸，在赌桌周围一边跑一边大喊，几乎就要蹦上桌子向世人宣告自己不用被砍手砍脚了。
“我赢了。”沈砚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向众人展示份量后放在桌子上，看着傲月。
“没错，公子赢了。”傲月心中也是乐了起来，将自己摇骰子时滑落的披肩往上扯了扯，没有去拿钱袋子，而是直接越过它，走到沈砚面前，妩媚开口。
“怎么，今晚公子要不同我喝一杯？”
小厮见傲月没有去拿钱袋子，自己慌慌张张地去将那钱袋子一把捞起来抱在怀里，生怕谁抢了一样，送到后屋去。
“我这赌坊虽然没有特别大，但后院还有几处厢房可以供公子和公子的这位朋友居住。”她扫了一眼男子打扮的晚棠，随后移开了眼睛。
长得也挺好看，可惜就是矮了点，不然也是个美男子，她在心中暗自想到。
“正好，今日我们也不想回家，不如就如了姑娘的愿，在这里住一晚便是。”沈砚轻轻地用手碰了碰晚棠的肩，“郑老弟，你觉得可好？”
晚棠接收到讯号，拉粗了嗓子回：“如此良辰美景，直接回府岂不是辜负了姑娘的美意？我看这样就最好。”
他们很快被领到了明景轩的后院，正是沙五被领到的地方。
沈砚环视一圈，锁定了书房的位置。书房大门紧锁，看上去是平日不开的模样，想进去是个难事。
看来要想知道有关这明景轩的真实消息，还得从那位傲月姑娘身上想法子。
小厮将他们二位领到了厢房门前，略表歉意地开口：“实在是不巧，前几日赌坊内刚购置了新家具，其它厢房内都堆满了杂物，只有这一间厢房能住人了。还好二位都是男子，只能劳烦你们在这里凑合一晚了。”
本来就受了冲击的晚棠听到这句话，更是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好看的秀眉蹙起。
这都是什么话本子套路？
沈砚面色僵硬：“怎么，方才傲月姑娘还说后院有好几间厢房的，为何现在又只说只有一间了？”
“唉，傲月姑娘只知道添了家具，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摆在哪里，因此才有了这误会。不过您放心，这虽然是唯一的一间厢房，也是最好的一间厢房，不比酒楼里的上房差的！再说了，您二位也都是大老爷们，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沈砚和晚棠再有二话，就说明他俩不都是男子了。
沈砚抿着嘴没说话，晚棠只能开口，“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吧，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对吧？”她用肩膀撞了撞沈砚，沈砚还是没说话。
她有些不满，但还是一副笑脸对着赌坊的小厮：“辛苦你了。”说罢，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
“哎哟，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一点不辛苦，给您带路是福气，怎么能禁得起这样的赏赐呢！”那小厮笑开了花，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立马就把银子塞到怀里，“那我就不打扰您二位休息了，有什么问题尽管吩咐，我无不尽心的！”
走之前，他还特意回头说了一句：“对了，咱们傲月姑娘说，今夜亥时初的时候等着这位公子喝酒，还请莫要迟到了。”他朝沈砚努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