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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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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五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本来是没有什么印象的,毕竟已经是多少天之前的事情了。可经沈砚这么一提醒,他又一回忆,反而想起了点东西,激动地大喊。

    “有!有!”

    沈砚认真地等着他说下文。

    沙五回忆:“大白天却蒙着面,实在让人有些疑惑。我在与他讲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想知道蒙面的原因,结果还真被我看出了点什么。那人的眼睛小,但是在眼睛旁边却有……”

    沙五突然不出声了。

    沈砚疑惑的看着他。

    沙五是跪在地上回话的,拷了铁链的双手本来老老实实地放在膝上,但却猛地一下抬起,直直地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嘴里冒出一股股的鲜血,眼珠似乎要凸出来,随后倒在地上。

    沈砚立马放下笔,一步跨过去查看。一摸,人已经没有了脉搏,死过去了。

    还没有将事情交代完,本来祈求着死亡的沙五,就这么被毒死了。

    沈砚记录了一半口供的纸还在桌上,他的眼神冷了下来。打开门,朝外喊一声。

    “刘权!”

    刘权听见沈大人叫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来了,刚到门口,就看见倒在地上满嘴鲜血死去的沙五,连忙跑过去查看,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惊了:“大人,这……”

    “是毒。刘权,有人在这监牢里给逆党重犯下毒,不想让我查出东西来。”沈砚眼中的光冷了下来,“手真是伸得够长的。”

    “如若是这样,监牢里面已经不安全了,大人还是快些离开吧。”刘权紧张起来,若是沈砚今日在这地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们所有人也就不能活了。

    沈砚冷笑,“他们还要不了我的命,所以只能在沙五身上动手。监牢里面的仵作今日可在?”

    “在的在的。”

    “让他来验尸,查清楚是什么毒,今日沙五触碰过的东西,吃下的东西都查,务必要知道毒是怎么来的。”沈砚的目光移到监牢另一方,那里关着的,是之前逆党没能救出的那个人。

    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什么也不说,每日只吊着命。

    他继续吩咐,“最里面的那个人,你亲自看管。他触碰的所有东西你都要仔细检查一遍,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用活着来见我了。”

    刘权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领了命去找仵作,沈砚拿起自己写了一半的口供,带着怒气大步出了门。

    “什么?沙五被人毒死了?”

    沈砚向晚棠提起这件事是一天后,刘权已经查出这是什么毒,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慢性毒药,在京城随便踩一脚都能看见一处卖的地方;下毒的地方是沙五的衣服上,抓捕那天和押送进监牢那天有无数人触碰过,查无可查。

    真是细致。

    沈砚向晚棠解释了这一切,她猛地站起来,又直直地坐下,过了一会儿才让自己的脑袋冷静下来。

    “下毒的人不仅是监牢里面的人,还知道大人要晾这沙五几天,这才用了慢性毒药,让大人您巴巴地去了,但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也不是全然没有结果。”沈砚从袖中抽出那张写了一半的口供,两人在晨光下凑近,一起看这上面的内容。

    “赌坊?蒙面男子?”晚棠看着上面的内容皱眉,“听上去跟话本子一样,大人确定这沙五说的是实话?”

    “他没有说假话的理由,是真是假我都不会留他性命。说了真话,或许我还能替他报仇。”

    晚棠觉得有理,“可这蒙面男子有什么特点,沙五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赌坊里面情况复杂,查起来不容易,也不方便。大人想派谁去?石青?我看他那憨厚的样子,可不像是个会混赌场的,他混武场还差不多,别人可不会相信。”

    此刻,站在外面什么也听不见的石青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应该是穿得太少了,他这样想。

    “我亲自去。”沈砚道。

    晚棠:“?”

    她上下打量了沈砚,将他从头看到脚,沈砚被她看得莫名其妙,试探开口:“姑娘在看什么?”

    “我在看,石青虽然不像混赌场的人,可是大人您也不像。”晚棠直言。

    沈砚确实不像,混迹赌场的都是些纨绔公子哥,他如若就这样进了赌场,更像是进赌场抓不务正业的弟弟的长兄。

    看着晚棠一脸认真的模样,沈砚忍不住笑出来:“当然不能就这样去,还是得演戏。在官场上演了那么久的戏,去赌场演一次想必也是得心应手。话说,姑娘之前不是说会知道一些逆党之后的动作吗?虽然沈某不过问,也相信姑娘,但姑娘听见着蒙面男子的事,有没有想起什么来?”

    “我正要与大人说这件事。”晚棠坐直了身体,收起刚才打量的眼神,恢复了严肃的样子,“之前一直没有将自己知道的有关逆党之后的动作告知大人,是因为不确定有没有什么改变,况且多有杂乱,近两日我才将所有思绪整理好。”

    “现在能够确定的有三件事情。第一,除夕夜,孟将军在孟府被刺杀,受重伤;第二,来年三月逆党大举进攻阳城。”

    沈砚心中一紧,“第三件事情是……”

    晚棠盯着他,慢慢一字一句吐出来,“有人要在东营军饷账目上动手脚,从外面找私兵赖陷害我父亲豢养私兵,意图谋反。”

    无言,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沈砚忽然比之前更加明白了晚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这里。

    她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有人要陷害郑国公府,但在闺阁中无能为力,只得来神卷楼当女官,寻求他的帮忙。

    若是对别人说,可能会被认作是个疯子;但沈砚查案多年,早就见过了各种事,习惯于将每件看起来不起眼的事都放在心上思考。在找到机会之前,晚棠想必已经在心里憋了许久,有许多苦。

    “知道了。”他打破沉默。

    晚棠挑眉,“大人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沈砚不以为意,“当初就答应了不过多追问,只要知道姑娘无恶意就行了,姑娘想必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一味地追问,不是只会揭开伤疤吗?”

    “我只做自己能为姑娘做的。”

    熹微的晨光下,沈砚面对光的样子,和那时他在牢狱中亲手将毒酒递到晚棠面前的样子无异。

    晚棠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忽然道:“多谢。”

    石青从外面轻步进来。

    “大人,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嗯,知道了。”沈砚起身对晚棠道,“那沈某就先告退了。”

    石青又补了一句,“皇后娘娘知道您在神卷楼,也让郑姑娘同去,说好久未见了,去说说话。”

    自从椒房殿进了刺客之后,沈皇后便住进了另一处宫殿——含章殿。她受了惊吓,神情恍惚了几天,沈砚和晚棠到的时候,她正在喝太医开的安神药,看起来有些憔悴。

    晚棠行了礼,心疼地看着她,“上一次来的时候听说太医已经开了安神药,莫不是这药没有用处,怎么喝了这么多天还是这么憔悴?”

    沈皇后眼下一片乌青,一看就是晚上没有睡好,微微一笑,“已经好多了,只是晚上偶尔会做噩梦罢了。今日叫你来说说话,说不定救更好了。”

    “臣女又不是药,哪有这样好的效果。”

    沈皇后看一眼晚棠身后站着的沈砚,“来了就快坐吧,站着干什么。你一天到晚忙来忙去,我不叫你,你还不来看看我这个姐姐?”

    还没等沈砚开口,晚棠便替他说了:“娘娘莫怪,沈大人这是忙着找出刺杀娘娘的凶手呢。您看,大人也是看着憔悴了许多。”

    “开玩笑的。”沈皇后拍拍晚棠,“他虽然忙着没有来,但每日都派人一天好几趟地来送东西。你别看他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其实从小心里就暖着呢。”

    笑归笑,今日的正事还没有说。

    看两人都坐下了,沈皇后正色对沈砚道:“今日找你来,也确实有事。父亲之前一直住在老家,昨日来了家书,说听说了椒房殿刺杀的事情,要回京了,后日就到。我在宫中,不便招摇着去迎接,你替我去接接父亲,他年迈了,这样快的车马怕是吃不消。”

    听说的是家事,晚棠想要起身回避,但被沈皇后拦住了,“你不是其他人,听一听也无妨。”

    沈砚看着姐姐,“娘娘让臣来,恐怕不止是要交代这件事吧。”

    沈皇后叹口气,“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聪明。我叫你来,是想让你替我瞒一瞒。父亲年迈经不住吓,但他想来替疼爱我,这件事他一定会向圣人上书要亲自追查到底。他哪里有什么追查到底的力气,当年母亲离世就要了他一半的命去。”

    “沈砚,本宫要你拦住他,告诉他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你骗骗他,让他在京城好好住着,颐养天年,不要掺和这些事。也不要让他入宫来看本宫,就说特殊时候守卫严着呢,禁宫不方便出入。”

    沈皇后的面前燃着香炉,缭绕的烟雾上升,倒显得她面色更加苍白。沈砚欲言又止,但是看沈琳对自己摇摇头,一副祈盼的模样,最终还是答应了。

    “臣遵命。”

    出含章殿的时候,晚棠一直不语。沈砚知道她心情不好,便安慰:“娘娘自小就是这样要强,她会没事的。”

    晚棠想起刚才沈皇后让弟弟报喜不报忧的模样,这同上一世她的父母哥哥有什么差别?同样也是报喜不报忧,想让她开心过日子。

    不能拖,她心想。

    于是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直视沈砚的双眼,恳切道:“大人,为了皇后娘娘,也为了我自己的家人,不如趁着明天就悄悄进那赌坊将事情探清楚,我同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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