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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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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选觉得很有理。

    他其实不是特别懂这些事,不像他的舅舅程白之,他的脑袋里想不到那么多细致算计的事情。

    既然孟将军已经提出来了,他也觉得有理,这件事立马就实施了起来。当天夜里,所有刚入禁军营的新人们便齐刷刷顶着夜色站在训练场里,孟苍和程选端把椅子,一个个的查家世,问情况。

    孟苍正色看这眼前的这些新人,低声对手下吩咐:“派人去知会沈中书一声,老夫不负所托,事情已经办妥了。”

    手下领了命,转身去沈府寻沈砚。回来复命的时候道:“沈大人说知道了,感谢您的相助。幸而属下去得早,到沈府门口的时候见沈大人正要进宫去,若再晚些恐怕就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复命了。”

    “进宫?”孟苍疑惑,斜眼看正在盘问的程选,压低了声音,“现在都快子时了,难道是宫中有什么事?”

    “不知道呢,沈大人领着查逆党的命,这些属下也不能过问的。”

    “这是自然,沈大人年轻有为,深得陛下信任。老夫猜测啊,这次沈大人进宫,或许就是去监牢审关押着的御膳房那位的。逆党作恶多端,还是希望早些清除了的好。”

    虽说已经是子时了,但守卫宫禁的人都是羽林卫的自己兄弟,见沈砚深夜前来,二话不说就开了门。

    沈砚道:“辛苦各位兄弟了,秋夜风冷,还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回头都找石青要赏钱。”

    领头的那个高兴,“能为大人做事是咱们兄弟的福气,就算没有赏钱也绝不会有半点怨言!不过听闻过几日就有禁军回来了,到时候若想再给大人深夜里开门,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我会保证守宫门的还是自己兄弟,无妨。”沈砚从容不迫道。

    监牢的入口是一扇隐蔽的小木门,为了不让人轻易发现,还做了假山放在前面。就算人走近了,不知道入口的确切位置,也根本找不到在哪里。

    正是深夜,本来又是在偏僻的地方,更是四下无人。沈砚走近入口,按了机关,门立马自己开了。他缓缓走入地下深处,石青也在外面找了个隐蔽地方守着。

    一听到门开的声音,刘权就知道是沈砚来了。

    沈砚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来监牢了,上次椒房殿刺杀后御膳房副掌事被关进来,沈砚只吩咐说让把人晾着,不要有一丝光亮,也不要有一丝回声,吃的也只给些汤汤水水。如今那人已经是虚弱得不行,更是一副要疯癫的模样,整日里神神叨叨的。

    刘权等得着急,自己又只能半个月才出一次监牢,不能去找沈砚,又怕人疯了。还好沈砚今日来了,他立刻上前迎接。

    “已经按照大人的嘱咐办了,如今这人啊,”刘权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感觉这里有点不对了,整日里神神叨叨的,说什么‘要我死’‘不想死’之类的话。”

    沈砚点头:“做得好。”

    他转身走到那方小小的牢房门口,负责杂扫的二宝已经在他到之前把门打开了,请他进。

    二宝今年不过十三十四的年纪,脸上稚气未脱。本来这么小的孩子用在监牢也不太合适,但二宝同其他人不同,他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亡,父亲又是一直在监牢里面做事的,就一直在监牢里长大。他在这里面待的时间,恐怕是最长的。

    最主要的是,二宝在娘胎里不足月,如今说不出来话。

    留下他,也是让他有个活路。毕竟在外面,几乎不会有什么东家会要一个哑巴来干活。

    二宝穿着一身麻布衣服将门打开,递给沈砚一盏灯和钥匙,见沈砚进去了,又懂规矩地自己离开,将门关上。

    漆黑一片的狭窄牢房中,一盏灯就这么亮起。透过这盏灯发出的亮光,沈砚看清了蹲坐在地上,蓬头垢面的这位副掌事。

    他被抓时为了逃出京城,穿了一身桥头船夫的衣服想要蒙混过关。如今身上还是这身短衣服,只是更加脏了。

    那人听见开门的动静时就急匆匆地抬起头,想要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但在黑暗中关了这么多天,他已经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尤其是眼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束亮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但他揉揉眼睛,还是急不可耐的就硬生生将被刺痛的眼睛睁开,呆呆地望着眼前冷眼看他的沈砚。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任何人,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了。他所在的牢房,寂静得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本来被抓,他就害怕得发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却被直接放到这个地方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问,为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没有人回答。

    他喊,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有人应。

    连吃的东西都是从一个小格子里递进来,他只是凭着感觉摸索到那只小碗,看不见任何东西。

    完全不是人待的地方,他几乎要崩溃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到沈砚面前,想要抓住沈砚,但却被他一躲,只抓住面前的草。

    “沙五,你知道我是谁吧。”沈砚的声音在这狭小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晰。

    他绝望地点点头:“沈大人。”

    “关你,是我下的令。”

    “除了您,也没有其他人了。”

    沈砚单手拿着那盏灯,在狭小的地方踱步着,墙上的影子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斑驳而又恍惚。

    “我直白地告诉你,进了这监牢,就出不去了。”沈砚漫不经心道,“你是逆党派来的人,只有傻子才会不相信,所以你不也不用把我当傻子来糊弄,早些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就早些给你一个痛快。”

    这位蓬头垢面的副掌事苦笑:“您来之前,我预想了很多场面。可能会动刑,可能会用死来威胁我,可没想到最终您会用死来诱惑我。”

    “你还想在这里多待几天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成全你,监牢里面也不差你这么一口饭吃。”

    沈砚说完这句话,做出将要将手上拿着的这盏灯吹灭的动作,往门口走,却被沙五焦急地叫住。

    “大人且慢!”他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明显的恐惧与急促,仿佛沈砚手上要拿走的东西不是一盏灯,而是他的命一般。

    沈砚驻足,等待着沙五说话。

    沙五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叹口气,眼睛在黑暗中直直地盯着沈砚。

    “沈大人能成为陛下近臣,在朝堂上炽手可热却屹立不倒,果然有自己的一番手段。查这些案子,若换了别人,还不一定能查出来。”

    “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我办砸了差事,那边不会放过我;我害了皇后,您和圣人也不会放过我。左右都是一个死,与其在这个地方被逼疯,倒不如早些去了奈何桥,下辈子投个好胎罢了。我可以交代,也请大人为我选个不痛苦的死法,留个全尸。”

    说完,他以头触地,朝着沈砚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沈砚看了看他,转头用钥匙打开门,朝外面的二宝吩咐:“再去找个矮桌,再准备笔墨纸砚。”

    二宝得了令,忙去准备了。没一会儿,东西就搬到了那个小牢房里面,其余人都退出去,只留沈砚一个人在里面。

    他蘸了蘸墨:“说罢,我会留你一个全尸。”

    沙五娓娓道来。

    “是逆党收买的我,让我想办法给羽林卫送些加了药的东西,保证他们都没有办法上阵杀敌。”

    “我也本来是正经在御膳房当差的,但由于好赌,在赌坊输了钱还不上,更是孤家寡人一个,眼看就要被人剁手剁脚了。我害怕极了,收拾包袱想要逃出京城躲债,但刚刚出门,就碰上了那些来讨债的人。”

    “我害怕极了,本以为那些人是来要我命的,但他们却突然都对我笑嘻嘻的,还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一问才知道,前一天晚上有一个男人去了赌坊,将我欠下的所有赌债都还清了!还要我今天去赌坊找他!”

    听到这里,沈砚抬头停笔,“所以你去了?”

    沙五点头,“我因为欠债,平日里已经没有什么朋友了。突然出现一个人帮我还债,自然是心中疑惑的不行,肯定要去看看。等我到了赌坊,居然是赌坊老板亲自来迎接的我,一脸笑哈哈地说什么等了我好久了,终于来了。”

    “我被他领到了赌坊的后院的书房,一进去,他们就将门全部关上了。我正疑惑,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我。”

    “什么样的男人?”沈砚打断他。

    沙五回:“看不清,他蒙着面,穿得也是很平常的衣服,根本认不出来是谁。他说,要知道我在御膳房里面做事,要让我帮他办事,不然就收回银子,让那群人把我砍手砍脚!”

    “我害怕极了,就先答应。结果他拿出一包药,说要让我八月二十一的时候想办法让这包药进戍卫椒房殿的羽林卫的肚子里去!我的天哪,我当时腿都软了,害怕极了,知道这是大事,本能地就想拒绝他。可是外面都是赌坊的人,如果我现在不答应,肯定是没有命出这个门。”

    说到这里,沙五追悔莫及:“大人明鉴,我真的不知道那药是什么,问了那人也不说,只说不是毒药。我也得活命啊,若是不按照他说的做,而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肯定不会有命的!我,我只能……”

    沈砚一记冷眼扫过去,沙五自知理亏,不敢正眼面对他。

    看来这个沙五并不是逆党内的什么核心人物,只是被人从外面收买了的罢了。

    赌坊,人多杂乱,树大根深,说不得跟京中的许多大家族就沾了关系了,查起来不太方便。可若是知道那人的面貌,让人询问倒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你再仔细想想,当初给你付钱,在赌坊跟你见面的那个人,可有什么突兀的特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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